里正伸手接过去,“放心。你都用过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这个犁这么新,我不好意思用。”
“再新也是个物件。”谢琅看到柴火掉下来,连忙说:“我就不送你了,灶都快灭了。”
里正摆摆手:“不用送。”扛着犁出了谢家大门,不忘给谢琅关上门。
小七望着紧闭的门,转过身,“三爷!”
“想知道我为什么把犁借给里正?里正跟咱家关系好,你大伯和二伯就不敢欺负咱们。因为里正会带着他儿子帮咱们打你大伯和二伯。”谢琅看着小七,“你觉得该给里正用吗?”
大伯家很多人,二伯家很多人,他和三爷打不过。小孩仔细想想,使劲点一下头,“可以给里正用,不给她用。”抬起小手指着南边。
“我大伯和大伯母昨天还帮咱们浇地,你又忘了?”谢琅道,“这次不给他们用,他们以后就不帮咱们了。”
小七抿抿嘴,看着谢琅,想说,我帮你。可他就比水桶高一点点,连水桶都提不动,“只给一次。”伸出一根手指。
谢琅无奈地笑笑,“好,听咱家小七的。把鸡拿过来,水热了,可以脱鸡毛了。”
小七把鸡放陶盆里,就往外跑。
“慢点。别玩太晚,等会儿就回来吃饭。”谢琅提醒一句,用热水把鸡身上烫均匀,端着盆出去,看到个小人儿奋力拽着一根木棍往门上放。
谢琅愣了愣,回过神,就想叹气,这个小人精。
“这样行吗?”谢琅走过去,把门闩上,又用木棍抵住门板。
小七很满意,点一下头,就仰头说,“我拔鸡毛。”
“别!”谢琅连忙说,“水太热。”
小七:“那我等会儿再拔。”
“你年龄小,这个水温对你来说烫手,对我来说刚刚好。”谢琅道,“不信你摸摸鸡身上。”
小孩蹲下去,摸一下鸡毛,快速把手缩回去。
谢琅见他的小脸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顿时忍俊不禁,“去把那个破麻袋拿过来。”
小孩把牛石槽边的麻袋拉过来。谢琅就把鸡毛扔麻袋上面,见小孩又想伸手,“去看看咱家的鸡和鸭有没有下蛋。”
“去哪儿?”小孩一听蛋,立刻站起来。
谢琅往四周看了看,“墙角、厨房和堂屋你都看看。”
“好的。”小孩像领了重要任务似的,转身就往厨房跑,找一会儿,跑出来,“没有诶。”
谢琅随手一指,“那边再看看。”
小孩飞快往南边墙角跑去。
“别急。”谢琅话音落下,听到一声惊呼,“有?”
小孩转过身:“好多。这么多。”伸出两只手比划一下。
谢琅见此,很好奇他的那么多是多少,“一个一个的拿。拿了放案板上,明天做了吃。”
“不行!”小孩连忙说。
谢琅:“咱们得种小麦,还得建房子,没法拿城里卖。不吃就坏掉了。你知道鸡蛋坏掉是什么样吗?就像粪池里的粪那么臭。”说着,一顿,“我忘了一件事。”
小孩双手包着一个鸡蛋,小心翼翼走过来,“什么事啊?”
“忘了把粪撒地里。”谢琅道。
“啊?”小孩张大嘴,“那咋办呀?”
若三郎的爹娘还在,一定会在一个月前就把粪便挖出来,晒干,在犁地之前撒地里。三郎那小子不知道,谢琅脑袋里压根没这根筋,他家的粪坑快满了,但粪坑外面只有两板车粪,根本不够撒八亩地的。
谢琅想想,回头撒点千里江山图中的黑土得了,“留着下半年种小麦。”
“那就下半年吧。”小孩跟个小大人似的,一脸无奈地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谢琅见他这样又想笑,这孩子跟谁学的,“咱家的地犁的好,不用粪也比别人见的粮食多,你信吗?”
“我信啊。”因为是他三爷种的。
谢琅看他都没经过思考又想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小孩点一下头。
谢琅见他这么可爱,又想摸摸他的小脑袋,看到自己手上的鸡毛,又缩回来,“允许你吃个大鸡腿。”
“三爷也吃个大鸡腿。”小孩跟着就说。
谢琅笑道:“好。”
农家人不舍得吃母鸡,除非养了许多年,不下蛋,或者得病快死了,才舍得杀掉,还尽可能的多吃两天。
谢琅收拾干净鸡,见天还不甚黑,没敢把鸡毛扔出去,炖鸡的时候还特意把厨房门关上,等厨房里的热气一点点散尽,才敢打开门。
此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琅再次在院中点起火堆,红薯丢进去,就盛一碗半鸡汤,撕两个鸡腿,跟小七一人一个。吃着软烂的鸡肉,喝着鲜美的鸡汤,望着天上的繁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谢琅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都不会腻。
“三爷……”
谢琅低下头,见他皱着小眉头,“怎么了?”
“塞牙。”小孩苦着脸指着门牙说。
谢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先吃。吃好了我给你剔掉。”
小孩放心下来,又咬一大口鸡肉。
“好吃吗?”谢琅问。
小孩使劲点点头,“好吃。”
“过几天再杀一只好不好?”
小孩下意识说:“好!”意识到自个说什么,慌忙说,“不好!”
“我听见了。”谢琅笑着说,“小七想反悔?”
小孩急切道,“我说不好。三爷听错啦。”
“那我怎么听到个‘好’字?”谢琅故意问,“难不成我耳背?”
小孩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三爷耳背。”
第13章 生活所迫
谢琅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个小人精。
“我才十七。”谢琅道,“不是七十。”
小七:“可是你是三爷啊。和我爷爷一样。”
“一样个鬼。”谢琅指着自己,“你爷爷的头发都白了,我的白了吗?”
小七摇摇头,固执道:“你是三爷。”
“信不信我打你。”谢琅扬起胳膊。
小七连忙说,“不行,鸡腿。”
谢琅扭头一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腿,“等我吃完再揍你。”
小七的两个伯父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小七很害怕。现在小七只觉得好玩,“好啊。”
“我真打你,没和你开玩笑。”谢琅道。
小孩儿歪着头笑眯眯道,“好啊。”
谢琅自己先憋不住笑了,放下碗,朝他脸上捏一下,“痛不痛?”
小孩摇了摇头。
谢琅朝他后脑勺轻轻拍一巴掌,“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好的。”小孩端起鸡汤又喝一口,见里面见底了,就看谢琅身边的陶罐。
谢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晚上喝太多水容易尿尿。”
“我不要喝鸡汤。”小孩奶声奶气道。
谢琅看一眼他手里才吃了一半的鸡腿,故意问:“吃鸡肉?”
小孩下意识摇头。
谢琅真想问,那你盯着鸡汤罐干什么。
“这个留明天晌午煮面。”谢琅说出来,忽然想起一件事,三郎家的面里有麦麸。或者说小麦传进来的时日太短,百姓还没发现不能吃麦麸。
也有可能农家人不舍得把麦麸去掉。反正整个养蚕里的人都是连着麦麸一块吃下去。
谢琅可以忍受每天穿粗布麻衣,每天穿草鞋,因为他前世执行任务时,一套衣服一双鞋连穿好几天,衣服臭了,鞋子湿透,并不比麻衣和草鞋舒服。
带有麦麸的面,谢琅却吃不下去。那玩意比压缩饼干还难吃。他前世吃的最难吃的东西便是压缩饼干。
小七不知道这些,跟着就说:“我喜欢面汤。”
“那咱们明天晌午做。”谢琅见他都吃脸上去了,抬手给他擦掉,“我不会和面,要先学和面,估计得到很晚。”
小孩立即说:“我帮三爷啊。”
“好。”谢琅心想,你还没面盆重,怎么帮我。见小孩很高兴,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
晚上睡得早,翌日天蒙蒙亮谢琅又醒了。
昨晚还剩大半罐鸡汤,全用来下面条会很腻,谢琅就从江山图中挖几个土豆,削皮切块,倒点鸡汤煮沸腾,打两个鸡蛋进去,把木柴全塞灶眼里,就推着板车出去。
两板车粪绕着地边撒地里,又撒一点黑土,太阳还没出来。
谢琅回到家翻出三郎的娘珍藏的细麻布,剪掉一块,然后舀半碗面粉,麻布盖在碗口,用绳子系结实,谢琅就把碗翻过来,面盆放在碗正下方,开始筛面粉。
筛完解开绳子,再往里面装带有麦麸的面粉继续筛。如此五次,筛出一瓢面粉,也筛出一碗麦麸。
谢琅把麦麸拌着三郎先前切碎的麦秸秆喂牛,就打扫牛圈、羊圈和院子。
一切收拾妥当,谢琅想去叫小七起床,忽然想起又忘了给小奶虎做饭。
谢琅不敢喂小老虎红薯、土豆和猪肉。大鱼得收拾,银鱼肚子里没多少内脏,做给小奶虎吃,不处理也行,干脆继续给小奶虎炖银鱼。
炖到一半,谢琅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小七抱着小奶虎走过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