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贺珏进了殿中,坐下歇息了许久,齐乐之给他端水来漱口,又照对方的意思将宫人们都屏退下去。
“你这人就是爱面子,要真看重颜面,如何弄得自己这般地步?陛下又不是三岁小孩。”齐乐之不住埋怨着,张福去找了干净衣裳过来,齐乐之不客气地换上。
贺珏坐在椅子上,慢慢缓过劲儿来,其实也不只食多的缘故,还有太极殿上群臣吵吵闹闹,他听得耳朵疼,脑子里也嗡嗡的。
“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莫让靳久夜撞见了,否则生了误会,朕以后就别想进他屋了。”贺珏用了热茶,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齐乐之倒好奇了,“陛下方才说影卫大人昨儿夜将你赶出了永寿宫……”
“什么赶?注意你的用词!”贺珏恶狠狠地瞪着齐乐之。
齐乐之连忙改口:“好,是请回了勤政殿,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素来不是这种人……”
贺珏捂脸,“不想说。”
齐乐之更收不住探知的心思了,趁热打铁继续追问:“这种事,臣有经验,陛下不妨说说看,我给你拿个主意。”
这话果然让贺珏心动了,他琢磨了半天,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最后盯着齐乐之,“你小子不许乱说话。”
“这是自然。”齐乐之担保。
可就算这样,贺珏也没能说出口,毕竟是与靳久夜的私密事,即便齐乐之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也不能什么都讲。
犹豫的当口,那边太医院就来人了,苏回春被张福领着进了门,“陛下,苏大人求见。”
贺珏扶额,“让他进来。”
外头还跟了一道呼喊,“陛下,还有臣。”
是秦稹那不眠不休的声音,贺珏感到一阵头疼,眼神示意齐乐之,“交给你了。”
“贺小六,你不能这样!”齐乐之惊恐地说道,整张脸都写满了拒绝。
贺珏撇开视线,神色严肃而正经,语气也很强硬,“你若是不帮朕将人挡了,这事儿露了馅儿,那朕就跟秦稹还有你父亲说,主意是你出的。”
齐乐之一口气堵胸口,眼见贺珏还得意洋洋地抚摸了一下腹部,像真揣了个孩子似的。
“陛下,你这般过河拆桥,下次就别想臣能帮你什么了。”
贺珏冷嗤一声,“本来这主意,也是从你那儿得来的。”
“贺小六,你太不要脸了。”齐乐之气愤难当,“难怪靳久夜会不让你进屋。”
“你怎么知道朕是因为不要脸,才进不了靳久夜屋的?”贺珏震惊,几近脱口而出。
齐乐之可算套出话来了,冲贺珏狠狠做了一个鬼脸,“恶有恶报!影卫大人做得真对,今晚上也别想!”
然后甩袖就往外走了。
贺珏:“……”
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给朕甩脸子,看来对这人实在太宽松了些。年轻的君王暗戳戳地想。
秦稹被齐乐之拦下了,苏回春进了门,给贺珏看了脉,亦是满脑子的问号,“陛下这……”
贺珏拿眼瞥他,“孩子还好吧?”
“没,没孩子啊。”苏回春傻乎乎地回答,贺珏道:“朕说有喜便是有喜。”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贺珏冷冷道,“朕只要一句,孩子可好?”
苏回春在一刹那间想过千万种言辞,本来就不大通畅的脑袋突然之间灵光一现,嘴上回答:“孩子挺好。”
“那就是了,以后你可以来给朕请平安脉了。”贺珏拍拍老头子的肩膀,“给朕开些消食的,不许往外头说。”
“是。”
“特别是那个秦稹。”
“是。”
苏回春当着贺珏的面写药方,笔墨挥洒,写完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可需要做一份安胎的脉案?”
贺珏原本没想这么细致的,这事吧,他说什么时候怀就什么时候怀,他说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总之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反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一个指鹿为马的名头罢了,哪里有人会当真?自然也不必做得如此逼真。
但既然苏回春提到了,贺珏就点头,“按你说的做吧,疯医那边的研究院很麻烦,他一时走不开,日后你来替朕安排。”
“是。”苏回春兢兢业业地做好相应的脉案存档,又忍不住多看了陛下几眼,贺珏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吞吞吐吐?”
苏回春道:“从前是臣鲁莽了,上次还在陛下跟前谏言,以为陛下对影卫大人行为暴虐,如今才知道真实情况……”
“什么真实情况?”贺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苏回春叹了口气,没说破,只劝道,“臣晚些时候,给陛下拿些膏药来,男子不似女子,陛下又久坐看折子处理朝政,须得好生养护,否则日后难堪,失禁也是有的。”
贺珏脸上一红,更多的是怒火,“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头子非常认真,“陛下,臣是您钦点的太医,自然要思虑周全,该预防的一样也不能少。”
“当真?”贺珏原本想要辩解的心思被老头子一番言辞带偏了方向,开始跟人探讨生命大和谐之预防及善后工作。
“自然是真的,陛下可不要贪图一时爽快,得为日后着想,瞧陛下眼底的乌青,彻夜寻欢作乐亦对龙体有损。”老太医苦口婆心,极尽唠叨之最高境界。
贺珏下意识摸了摸眼底的乌青,他总算醒悟过来,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寻欢作乐,分明是被拒之门外欲求不满辗转反侧啊!
“行了,朕都知道了,你把该用的东西都拿来,朕会亲自给人用的。”贺珏不耐烦地将人打发走。
苏回春出了门,一路往外走,止不住地叹气。张福将他送到殿门口,见这般唉声叹气,还当有什么不好,忙不迭询问。
“没什么,张宫人不必忧心。”苏回春被陛下下了封口令,自然不敢多说半个字。
可张福是个机灵人,几句话就让苏回春掏了心窝子,假孕的事不敢说,可其他的却漏了个底朝天。
“我只是觉得,陛下太宠影卫大人了,竟甘愿身处人下,这份荣宠恐怕无人能及。”
张福震惊了,“原来是这样的么?我还当……唉,这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苏回春道:“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些药物来,你盯着陛下按时取用。”
果然没过多久,太医院的小药童就送来了膏药,贺珏得了那些瓶瓶罐罐,独自好一阵摆弄,心想事关日后幸福和夜哥儿的身心健康,可不能马虎了。
于是当晚就去了永寿宫,至于那些不久前传出来的误会,全然被抛到脑后。
只是没想到进门第一句,他就被问得半晌答不上来。
靳久夜问:“属下听说,齐公子今日与主子独处一室许久,出门的时候还换了衣裳?”
贺珏手里捧着幸福的膏药,心里却被浇了一盆凉水。
完了。
第64章 小甜甜。
以贺珏对靳久夜的了解, 这人断然没有阴阳怪气或吃醋的意思,只是普通的询问罢了。
但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就让贺珏心里突突直跳, 好像跟做了坏事似的, 他连忙道:“夜哥儿, 你听我解释。”
慌得连自称都忘了。
靳久夜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眸里却多了一丝疑问, 紧跟着问:“主子还有解释?”
贺珏心里更打鼓了, “这个,肯定有解释, 根本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朕跟齐乐之什么事都没有,就算他在屋里换了衣裳,也不能说明什么。”
靳久夜点点头,“主子说得对。”
可是这话听起来, 好像有那么点特别的意思, 贺珏听到耳朵里,警报仍然没有解除, “你别这么说,朕心里慌。”
靳久夜的目光落在贺珏的胸口上,“心里慌?为什么?”
贺珏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儿说话, “那个朕不是早上吃太多, 又被太极殿那些大臣吵得脑仁儿疼, 心里直犯恶心,这不就吐了好多回……“
说到这里, 贺珏小心翼翼地瞥了一下靳久夜的神情,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然后齐乐之就来寻朕, 朕也是个看重颜面的,就将宫人们都遣开了,他扶着朕回勤政殿的。”
靳久夜点点头,“看重颜面,在齐公子面前是不需要的。”
贺珏心里一咯噔,“夜哥儿,你别误会。”
男人张着一双沉黑的大眼睛,“属下没有误会。”
“不,朕发誓,对齐乐之除了从小长大的兄弟之情,其他的心思半点都没有了。”贺珏将膏药直接扔到一旁的桌子上,赶紧抓住靳久夜的手,靳久夜惊了一着,不明所以地看着贺珏。
只听贺珏嘴皮子上下翻动,小嘴巴巴直说:“朕就是不小心吐他身上了,他也是内阁大臣,总不能让外头人看见丢人现眼,便让张福去寻了一件衣裳。也就是外衣,他连中衣都都没脱,朕保证,绝对没有看到他身体半点。”
“主子想看齐公子的身体?”靳久夜又问。
贺珏整个人都快疯了,这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急得舌头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嘴皮子都快长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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