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绿没办法，许蔷兴致勃勃的站起来往那边走，她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教堂只是个小教堂，建造得非常质朴，连彩绘玻璃都没有几块。
正好是开放参观日，萧绿跟着许蔷走进教堂，许蔷却没像其他游客一般左看右看。
这里是中心城区，哪怕只是个小小教堂，照样历史丰富，入口处放着介绍册，萧绿随手抽了一册，看了几眼，便发现许蔷已经不在她身边。
许蔷坐在教堂中间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木质的穹顶、顶上匮乏且笔法稚拙的壁画、以及最前方的牧师台。
萧绿看着她的背影，她很清楚许蔷没有宗教信仰。
或许是又想起什么了吧。萧绿觉得许蔷自从到了这个地方，整个人就不太正常。
本着认真负责的心态，萧绿走过去，坐在许蔷身边。
她发现许蔷在哭。
许蔷双手捂着脸，没有一滴眼泪从指缝中漏出，身体却颤抖如风中落叶。
萧绿想拍拍她的背，又有点犹豫，许蔷会不会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样？
她知道许蔷是那种哭泣。
无声的、连眼泪都干涸得无法湿润眼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有颤抖的身体让人知道她在难过。
身披盔甲太久的人，连诉说痛苦的方式都已经遗忘。
萧绿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或许她不该让许蔷喝那瓶酒，又或许不该带她出门。许蔷已经想到了太多关于破碎童年的故事，偏偏草地和教堂又充满温馨。
许蔷知道萧绿坐在她的身旁，她没有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背，或者说什么无用的安慰。
萧绿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已经让许蔷安心。
许蔷无法停止自己颤抖的身体，更无法控制自己没有眼泪的哭泣，她尽力压抑着喉咙中声嘶力竭的低泣，以为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但她知道萧绿全都看在眼里。
好在萧绿还在这里。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许蔷只是有点不甘心。从记事起反反复复在脑中翻涌的念头，在踏进母亲赠予的公寓时终于决堤，异国他乡的孤独感里，她无法保持理性。
许蔷想说话，但她喉咙发紧，说不出只言片语。
一张纸巾从旁边递过来，沾染着萧绿特有的甜香。清淡温柔，仿佛如同一缕风。
许蔷将它按在眼睛上，在香气里咬住嘴唇。
萧绿收回手之前，许蔷抓住了那只手。
她的动作很用力，几乎让萧绿感到一点疼痛。
萧绿轻声叫她的名字：“许蔷。”
许蔷脸埋在纸巾之中，未曾抬起头来。
但萧绿听见她低声说话，嗓音带着一丝喑哑：
“不要离开我。”
第44章 甜食
许蔷的那句“不要离开我”, 如同一个劣质的魔咒, 禁锢了萧绿的心。
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了。对于许蔷, 不论那一刻她将萧绿当成了什么, 她都成功的获得了萧绿的心。那颗真正跳动的心。
萧绿跟许蔷慢慢走回公寓，路过转角处的面包店, 许蔷停下了脚步。
萧绿不解的看着她。
许蔷说：“你不是想买牛角包？”
萧绿问：“你还能记得？”
喂鸽子时许蔷的举动还历历在目，萧绿还以为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蔷偏过头, 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记得。”
她体内的酒精已经随着干涸的眼泪流失, 许蔷现在完完全全能想起她都对萧绿说了些什么。那些令人脸红的句子，所幸她记得萧绿没接她的茬。
不然, 许蔷此刻现在就想夺路而逃。
萧绿了然的看她一眼, 若无其事的走进面包店。
货架上的面包琳琅满目，卖相都挺诱人，看上去就表皮酥脆, 内里柔软，好几种面包还能看见夹心的芝士, 散发出甜美的香味。
萧绿拿了两只牛角包, 结账时又请店员加上一块草莓蛋糕。
她提着纸袋准备离开时, 许蔷还在对着法棍出神。
萧绿说：“买一点？”
许蔷回过神来，说：“麻烦。”
萧绿一手提着纸袋，一手牵着许蔷，把人领回公寓。
许蔷刚一进门，便看见萧绿从纸袋里拿出一块草莓蛋糕, 放进瓷碟里，配上一只小勺，推至她的面前。
许蔷坐在长桌边，正琢磨着刚刚剩下的几口酒还能不能喝，想必口感不佳，但她又颇为喜欢这支酒。
萧绿冷不丁推了一块甜点过来，许蔷疑惑的看着她。
萧绿说：‘“吃点甜的心情好。”
许蔷一勺吃掉那颗草莓，说：“吃完了。”
萧绿看着那剩下的蛋糕，白色的奶油依旧细腻，失去了草莓却如同失去了一颗心。
许蔷无辜的抬起头，说：“我不可以吃奶油的。”
萧绿一时气结，她怎么就忘记了许蔷从不吃高热量食品？许蔷的自制力，是在一群吃炸鸡的人里啃草的水平啊。
她将蛋糕扒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小口。
很甜。糖仿佛不要钱的放，甜得有点齁人，偏偏奶油质感细腻，在口中如雪般化开，留下一丝软绵绵的触感。
许蔷眨着眼睛，很是好奇的问：“好吃吗？”
萧绿斜她一眼，说：“你猜呢？”
许蔷说：“我没吃过……”
言语间很是委屈。
萧绿很想摸摸她的头，却装作不吃她这套，慢条斯理的再尝一口蛋糕，抬抬下巴看着她，似乎是在提醒许蔷，你清醒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当然，她是没这种意思的，萧绿只是炫耀下她能开心吃蛋糕。
许蔷这些日子受她循环往复的折磨，不免想得有点多。
许蔷看了她一眼，挑了个不那么难开口的问题，说：“我跟闻栗……是发小，我们两家是世交。”
萧绿一时没回过神，问：“什么？”
怎么忽然提起闻栗了？萧绿看着许蔷，许蔷手肘撑着桌子，偏着头捧着脸看着她。
萧绿只一眼，就知道是许蔷想多了。
萧绿自从发现自己爱上许蔷，似乎拨开迷雾一般，开始能明白许蔷的一举一动了，不论她为自己穿上多少层伪装，萧绿总能够直指她的心。
许蔷还在那层迷雾里挣扎，萧绿抿唇笑笑，让许蔷继续说下去，或许对她坦白，会让许蔷心里好受一点。
可惜，许蔷说不出更多了。
许蔷说完这句话，餐厅里陷入了沉默。她看着萧绿，萧绿也看着她。
萧绿好心提醒：“然后呢？”
萧绿的姿态游刃有余，让许蔷心生奇怪，许蔷说：“没有了。”
沉默了片刻，许蔷说：“你都看出来了吧。”
萧绿点点头，没有否认。她不会感觉到嫉妒，反而只觉得难过。闻栗对许蔷的感情若有似无，除了折磨她自己，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许蔷说：“你没有想法么？”
萧绿笑一笑，故意说：“我要有什么想法？”
许蔷有点懵。以萧绿的个性，看出闻栗的暗恋后，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萧绿舌尖全是奶油的甜味，连带着她的笑容变得很甜。
萧绿说：“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呀。”
许蔷被这句话提醒，确实萧绿是没有立场有什么想法。她们有过情人间的一切举动，却没有情人间的一句诺言。诺言正是许蔷无法给她的东西。
许蔷低下头，觉得心里全是愧疚。
萧绿却继续说：“闻栗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呀。”
她的言语如同一只手，推散了凝滞在许蔷心里的迷局。
萧绿在飞机上用一个问题惩罚了许蔷，许蔷就觉得她一定非常在意。可是，站在萧绿的角度一想，没什么关系。萧绿跟许蔷没什么关系，闻栗也是。
许蔷觉得一定是这间公寓让她多愁善感超标了。
萧绿吃掉半块蛋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许蔷突然很想尝尝那块蛋糕，她从来没尝试过这种食物，从她还是个小女孩开始，它们统统被打入不健康的范畴，禁止出现在许蔷的食谱里。
许蔷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奶油。
太甜了。比任何制作精美的糕点都要甜，满满当当的热量堆砌出幸福的味道，许蔷明知这一口或许会让她发胖，可是带点危险感反而滋味更好。
一个人如果连甜食都不能吃，那未免有点太惨。
许蔷眯起眼睛，感觉心情逐渐明媚。
萧绿看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问：“你不是不能吃奶油么？”
曾经她被许蔷牵动情绪，在镜头下露出笑容，现在许蔷被她引诱，尝了第一口奶油。
公平了。
许蔷说：“我以后可以吃了。”
萧绿在她面前展开的世界，平凡却五彩缤纷，是清晨的阳光、半夜的热汤、以及盖在身上的羊毛毯，是许蔷没有注意过却一直存在的东西。
落日终于沉入了地平线，夜幕逐渐降临。
萧绿从冰箱里找出品质良好的牛肉，和切块土豆一起放进炖锅中，再放进作料。
刚买回来的牛角包被从中间切开，许蔷笨手笨脚的把火腿片和芝士放进夹层，按照萧绿的指示推进烤箱。
看着许蔷的动作，萧绿表扬她：“这才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