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煜无数次从内心怀疑过沈运昌这种道貌岸然想法。沈运昌出生寒门,如今家世所得全靠自己努力,李玲兰乃商贾之家独女,两人虽是自由恋爱,但若没有双方父母对女婿媳妇的长远考量,婚事绝不会这么容易。
不过,沈明煜很钦佩沈运昌一点,和绝大多数官场亨通的老爷相比,他简直是莲花出淤泥,极为自律克己。
☆、贪杯
顾云哭的止不住,李溶溶看了会儿,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嗓子该嚎干了,抿嘴安慰道:“你别哭,现在我们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不过等几日,让徐大夫和你爹爹消气了,再去劝劝你阿爸”。
“要是他们真的分开了,我也劝不好,这回我总觉得阿爸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顾云哭声不减。
沈明煜懒得掺和这些,但是徐意帮过他们许多,只好跟着李溶溶后边道:“留下来吃晚饭吧,今日在野沟里摸了条桂鱼”。
李溶溶:“.......”。
顾云作为独子,从小被父母珍之爱之,现在家里闹翻天哪有心思吃东西。
李溶溶联想到自己,觉得他大抵是一顿好吃的就能被哄好的。他的爹和阿爸那边,自己操不上心,目前唯一能牵动心神的只有眼前这个人。李溶溶从不轻易哭,要是真惹自己伤心了,那该是沈明煜挖了自己心窝子,那他干脆死了得了。
顾云擦干眼泪,红着眼点头,一边抬头看沈明煜,刚掉过泪水儿的眼里染了柔光,欲说还休。
沈明煜只扫一眼,立马移开。
这种感觉沈明煜似曾相识。
在御国,灵犀院里有一个逃跑出来的丫头,当街拦了他的马,也是这般眼神望着他,求自己救救她。
丫头长的水灵,模样乖巧。她身处绝境却仍求一线生机,便叫沈明煜动了恻隐之心,扔下腰牌让她去金凤酒楼住几日避难,也留了银子给她做生计。
后来沈明煜差人去酒楼取回腰牌,小厮却带回来意想不到的消息。那丫头拿着沈明煜的腰牌住进了他常包的雅间,说自己是他养在外面的。金凤酒楼的掌柜像祖奶奶一般好吃好喝伺候。小厮去的时候,那丫头正巧不再,小厮等了一个钟头不见人影。后来沈明煜再见到自己的腰牌,是李玲兰给自己的,也是两月之后的事了。李玲兰说有个姑娘怀着身孕上门认孩子父亲。
沈明煜绕开顾云,蹲到地上洗手,然后起身站到灶台前,那姑娘最后让李玲兰找人活活打死。
切好葱、生姜,准备好盐和油,将桂鱼在清水中处理干净,内外抹盐,塞入姜片,沈明煜在灶中添加柴,放鱼进锅中蒸煮。把握好时间和火候,再去掉锅里多余汤汁,搂出姜片,然后重新撒入葱丝,淋上提前勾芡好的佐料。
煮鱼空闲期间,沈明煜把菜园子里的翡翠头拔起来,洗净了扔进坛子里腌制。
院子里李溶溶坐着在和顾云低声说话,不知道李溶溶说的什么,反正顾云是神色不动,反倒是讲话的李溶溶言语逗笑了自个儿,接连被自己打断三次。
沈明煜往坛子里撒盐,余光瞥见李溶溶,摇摇头无声莞尔。
一盘清蒸鱼,鸡蛋汤和清炒时蔬冒着热气端上桌子,沈明煜拿出自己攒的清酒,给李溶溶和顾云各倒了一小杯酒,然后把自己面前的碗斟满,对李溶溶道:“你陪他喝点,就喝一杯”。
李溶溶点头,举起杯子和顾云示意:“一起来一杯吧”。
顾云点头,小嘬清酒一口,放回杯子便不在饮,徐意自己爱喝酒,却从不准顾云多沾酒。
李溶溶仰头将酒杯一饮而尽,咂咂舌并不满足,他端着空杯向沈明煜示意,小声道:“再来一杯吧,顾云还没和我喝好”。
沈明煜把自己碗里的酒斟满,盖起酒壶,这坛子酒钱他可偷偷攒了好些天。
他慢声摇头道:“不准贪杯”。
“就半杯”,李溶溶按捺着酒杯,好声好气商量。
沈明煜眼神坚定。
李溶溶瞧了两眼,背着顾云偷摸摸伸脚过去勾沈明煜裤腿,声音拐弯儿道:“我许久未喝酒了”。
柔身儿孤身在外,不敢沾酒贪杯,出了事可要天塌下来。再没人要,也保不齐□□熏心的有心人。
伤心的正主倒没心思饮酒,沈明煜喝一口酒,把自己腿边酒壶拿起来给李溶溶斟满。
“最后一杯”。
“恩恩”。
桌上氛围特别安静,三个人谁也不讲话。
李溶溶小口小口抿着酒杯里的酒,侧头看沈明煜大碗喝得起酣畅淋漓,他闷头默默吃鱼。
顾云心情不好,桌上的饭菜没怎么下肚,沈明煜尽顾着喝酒,几乎也没伸筷子,倒是李溶溶,沈明煜看他收完最后一盘菜,问:“够吗?”
李溶溶缩头瞄旁边顾云,顾云碗里夹的一块鱼都没吃完。
李溶溶咳嗽一声,放下碗筷,正正经经摇头:“饱了”。
今日沈明煜开饭比较早,三人用完饭天色也不暗,等顾云走了,李溶溶借着微醺,把那日在树林里所见所闻一一将给沈明煜听。
没想到逼婚时义正言辞为难他的顾刻元有这么一段往事,沈明煜颇为唏嘘,二人拥在床上,借着醺醺的酒意沉沉睡去。
清晨,天还未全亮。
李溶溶夜里睡得安稳,这不酸,那儿不疼。
就是一觉醒来觉得身上累得慌,浑身叫嚣着再躺下去睡个天昏地暗。他连打两个哈欠,伸手揉弄眼睛,然后悄悄地坐起来偷瞧身旁沈明煜。
真好看,李溶溶托着脸双眼冒光,这个人现在就睡在自己身旁,完完全全属于他,任何人也抢不走。
李溶溶侧着坐了会儿,左脚有些抽筋发硬,他抬腿刚想伸缩着蹬一下,刚好弹到沈明腿上。
沈明煜眉拧起来,眼依旧闭着,鼻音浓重道:“怎么了?”
李溶溶拍一下脑袋,在这里觊觎自家相公美色,差点忘了时辰。
“我肚子疼,去方便下”,他尽量放缓声音,轻轻掖好沈明煜肩头的被子,见他侧着翻身,趁机弓腰下床,抱着衣服在一旁换好。
天边像是撕开数道口子,亮色慢慢透过黑暗,引着三五只鸡打鸣。
李溶溶穿过几个小道,脚步疾驰。
街道上行人还比较少,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抱着衣物路过李溶溶,他走了很一会儿,才遇到门口挂灰牌子的。
离着集市近的人家,早就叫人收走衣服。
李溶溶把牌子取下来,抱起地上篓子里的衣服,一股闷汗臭味熏得他头晕目眩,犯恶心。
连着侧头换几口气,他才忍住胸口闷燥,想想洗完拿到手里的银子,李溶溶又重振旗鼓,闭气弯腰收走隔壁另一家的衣服,装进布袋子。他从前打鱼种菜,完全够养活自己,而且他过日子也不讲究,填饱肚子就成。
☆、外活
背上背着手里提着,衣服还是有些重量,李溶溶沉口气弯腰闷头往家赶,他绕着住处左右打转几圈才把衣服藏好。
沈明煜还没起来,李溶溶在灶台上蒸好鸡蛋,准备搅和面粉炕饼吃。
天色渐明,门口逐渐路过几人,都是去海边找海货的。
一般只有常在海边捕鱼的,才知道那片水里鱼多,但也阻挡不了热爱钓鱼的人赶早出门去试试手气。
李溶溶低头给烙饼翻面,听见洞内动静。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腰上就被环上一双手,暖乎乎的。
“干啥呀?”李溶溶脖子被沈明煜臊得发痒,见他快要舔上去了,连忙躲开。
大清早的,他可还要干活呢。
“别闹”,李溶溶抓一把葱撒进锅里,笑嘻嘻侧头亲一口沈明煜的脸,全当慰藉:“好啦,马上吃饭”。
沈明煜闭着眼,手一伸又把李溶溶拉回怀中,不依不饶道:“亲亲嘴”。
“好好好”,李溶溶把锅里的饼子夹出来,剥开鸡蛋放在碗里,空当间轻嘬沈明煜的嘴唇两下。
“怎么这么凉”,沈明煜皱着眉揽住李溶溶的腰,用自己温热的唇去试探李溶溶的,却拭到一片凉意。
闻言,李溶溶立马抿起嘴,扭头心虚道:“我早上起来喝了冷水”。
喝冷水就让嘴巴冷的毫无颜色么。
沈明煜睁开眼,仔细打量李溶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李溶溶摇头,不敢回看沈明煜那双目光如炬,露出精光的眼睛:“可能昨晚没睡好”。
他把剥好的鸡蛋和饼子放在一个碗里递给沈明煜:“趁热吃”。
沈明煜收回视线,接过碗往桌上走:“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别再喝冷的”。
“恩,知道”,李溶溶也端着碗跟进屋,掩好门笑道:“我下午去徐大夫家看看”。
沈明煜咬一口鸡蛋:“不是说等他们冷静冷静么”。
李溶溶坐下来,柔身儿较之其他男人,心思更为细腻,更能感同身受。昨日顾云来哭的这般凶,不尽早回去看望,只怕他会觉得自己没被放在心上,况且前段时间一直麻烦他们一家。
“我先去看看情况,主要是安抚顾云,长辈的事做小辈的也管不了”,李溶溶把鸡蛋黄夹给沈明煜:“我不见徐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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