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话,这把刀从哪来的?”邢雁鸿仔细欣赏从陈矿鸣手中抢来的刀,话不多,但戾气重。
陈矿鸣猛喘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他咧开嘴笑,牙齿上全是粘稠的红血,他双手被吊起来,脚尖只能稍微碰到地,他朝后仰头,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乃至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你能想到的,又为什么还来问我?”陈矿鸣仰头看牢顶的漆黑,他似乎卸掉所有力气,全部倚在绳子上。
牢狱之中沉寂无声,陈矿鸣这句话无疑是把冰冷的刺刀直逼邢雁鸿的心脏。
这把刀他又是何时得到的呢?
邢雁鸿将刀放下,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这话不用问,他也已经能有答案,与陈矿鸣交手时他用刀熟练,出手老辣,一看便是练过不下五年,那么这把刀就是陈矿鸣占领丰天和琴川后得到并且练习的。
“我再问你一遍,这把刀到底哪来的?”
邢雁鸿的声音有些冷,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凛皓发觉出自己的主子现在已经怒到极点,邢雁鸿的发怒并不是吵骂大吼,他有着和强壮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性子,怒到极点反而愈发沉静。邢雁鸿再问一遍的原因并不是只让陈矿鸣回答,他在试图试探陈矿鸣的心性。
陈矿鸣自然也能发现,他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笑着说:“爷渴了,给爷喝点水,高兴了,自然就告诉你。”
他完全没有被俘的自觉,相反,他在自己改建的地牢中像是个享福的大爷。
所有人都静下来,邢雁鸿抬手,易安军听令拿了碗水喂给陈矿鸣,陈矿鸣狼吞虎咽地喝干净,喘口气,觉得舒坦些,拿舌头抵着自己的左腮,看邢雁鸿。
邢雁鸿等他说话。
谁知道他抬头看了看吊着手腕的粗麻绳,又说:“这绳子也太紧了,勒得爷手腕疼。”
邢雁鸿耐心告罄,不耐烦地压低声音道:“那就把这双手腕砍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抽刀时连眼都没眨一下,陈矿鸣见状当即怂了,在刀砍过来的一瞬间松口:“野狼!”
擎苍刀突然顿住,刀刃划破风的声响同陈矿鸣的叫喊回荡在地牢中,邢雁鸿收刀,示意他继续说。
陈矿鸣心有余悸地瞥眼看了看邢雁鸿腰间的刀鞘,说:“他们称自己叫做野狼,当年我占领奉天不久,手下的兄弟们少,就连把趁手的兵器也找不到,正巧这时候就来了一个中原模样打扮的人,但我觉得他的模样无关要比中原人深邃许多,不过当初我也不在意这些,他说自己是商人,手中有几把兵器可以送给我,但作为条件必须要他的人随意进城,不管他们的任何行动。”
邢雁鸿听到这甚至冒出一身冷汗。
野狼,这是他们给蛮夷人的称呼,难道说......
他几乎浑身颤抖,听陈矿鸣继续往下说:“作为交换,我拿了他的刀,也将他们的人放进来,从没管过。”
从没管过......
这意味着五年的时间,野狼很有可能已经深入他们中原内部。
“你可知他们有何特征!”邢雁鸿压低声音,他俯看陈矿鸣,因此动作,脖颈间的雄鹰显得更加锐利。
陈矿鸣思付良久,终于想出来什么,说:“我见过那人耳后的刺青,好像就是一头狼。”
邢雁鸿从地牢出来后,身上那股子血腥味一点也没减轻,甚至因为他周身的戾气变得更加沉重,凛皓跟在他身后,也从方才陈矿鸣所说的话中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清晰,他甚至有些莫名的烦躁,终于跟在邢雁鸿身后开口问:“主子,根据陈矿鸣所说的话......野狼他们......”
邢雁鸿停住,他抬头望向阴霾遍布的天,寒冬已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陈矿鸣这个狗东西把蛮人放进来了,而他却从未察觉到。
中原的一举一动,那些在蛮夷根本得不到的投石机和努车究竟是怎样送出中原到达那拉手上?而这些蛮夷蹶子又藏在何处?
一桩桩的事压在邢雁鸿心头,他这才发觉,回到九原的日子并不轻松,他承诺要把一切都给楚心乐,可现在,看样子还很困难,中原这颗大树里进来了蛀虫,他知道了却无从下手。
许久后,直到乌云越来越厚,飘雪了。
邢雁鸿长叹口气,他垂下眸子,睫毛敛起他眼中的情绪,叫人看不清,只听见他用一种呼气的方式朝身后的凛皓说:“这件事,先别告诉易安,他......”
他身体还没养好,奉天和琴川又刚收回来,建立守备军也要劳心费神,这件事,就让邢雁鸿自己去解决。
***
“邢清章?”楚心乐一向从容淡定的神情出现一丝诧异,他终于肯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的眼睛明显看不见,模样体形和邢雁鸿完全不一样,他这才想起邢雁鸿曾告诉过他自己模样随老爹,而大哥的模样像娘。
邢清章听到有人叫他,这声音他没听过,一时不敢确定来人和把他关在这的土匪到底有无关系,便冷清地问一句:“不知公子是......”
楚心乐看了看一直窝在邢清章怀中的平安,对他笑一笑,回答说:“在下楚心乐,就是十年前大哥的三弟一刀捅死的鬼王。”
邢清章对此早有耳闻,虽说当年他在无名山上闭关,但对于他弟弟的事还是会用各种方法和途径去了解,他听到这,搂着平安的手收得更紧。
楚心乐见状轻笑出声:“大哥不必慌张。”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楚心乐将邢清章和平安从密牢中带出,把从汝南到九原的很多事全部告诉邢清章,但隐去了一些私密的事。
邢清章的白袍沾上些污泥,他的发髻不算整洁,甚至余下几缕散发,可他做得笔直,丝毫没有狼狈模样。
“二人为何会被土匪关在密牢中?”楚心乐问。
尘凡给两人沏了茶,平安拿过一只茶杯递给邢清章,之后才拿起另一杯,一口气全部喝完。
邢清章也渴,但做事慢条斯理,他连续几口将茶喝掉,这才开口回答:“我也不太明白,刚踏进琴川还未歇息,我和平安便被人抓进府里。”
“那些人长得可凶啦!一个个五大三粗,说什么要我哥哥做什么男宠,我哥自然不肯,就被关在那密牢里。那密牢又湿又冷,到处是虫子乱爬,我和哥日夜都睡不好觉,生怕被抓过去。”平安这小子机灵得很,眼见面前的救命恩人不坏,那便把他们的境遇往惨了说,反正两人此刻也无处可去,若是能跟着这个剿匪的大人,也算是个归处。
楚心乐命尘凡给二人再去倒杯水,两人饿了将近三天,霍刚也张罗着去做点吃食给他们。
屋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个,楚心乐这才开口:“听闻大哥一直在大名山求学,又怎会跑到琴川这种混乱之地?”
这话邢清章不愿回答,他更不愿想起自己师父倒在自己怀中冰冷的触感,同时又觉得心寒,纪无涯的死若是被中原知道,那他云既明定不会好过,而现在楚心乐这样问,便说明临安的消息已经被封锁,邢清章倒吸一口冷气。
他终于知道,云既明没有心。
“如今制衡破碎,乱世重现,灾民们颠沛流离,老师察觉到这些,便命我下山来。”邢清章巧妙地避开那些烦心事,把话说得圆润。
楚心乐也并未多问,他点到为止。
“若是大哥不嫌弃,就先在我府上住着。”楚心乐道。
从前段时日邢雁鸿说起邢清章的神情就能看出,邢清章与邢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好,这也是他能想到的邢清章不回九原的原因,当务之急必须把人留住,绝不能让他带着一个孩子继续在外居无定所地漂泊。
“这怎么好劳烦大人———”邢清章刚要拒绝。
“那我和哥哥就谢过楚大人呐啦!”平安用一口临安腔打断他的话:“哥哥在外不容易,再加上我这么一个累赘实在是心累,楚大人真是大善人——”
“停,”楚心乐脑仁被平安这个小孩嚷嚷得直突突,他抬指揉一揉,轻声道:“可以了,别夸。”
“......”平安立马住嘴。
“......”邢清章目瞪口呆,谁能知道自己这弟弟居然能说会道,真是长大了,竟然敢直接打断他的话。
“那我命下人给两位收拾出房间。”楚心乐站起身:“看时辰饭菜也该好了,两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帮帮师父。”
楚心乐说罢便退下,出门正逢尘凡过来,他叫住人,回头朝屋中的两人看了看,小声说:“这事先别告诉伯鸾。”
第77章 城主
一切安顿完成后,楚心乐便让尘凡去奉天将刘台牛带来琴川,本来邢雁鸿想要跟着来,但却被尘凡制止,说是自家主子在琴川的事物还未忙完,若是邢雁鸿现在去了,会影响他家主子的心情,整天想着他,哪还有心思去处理事物。
邢雁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本桀骜不驯的九原鹰崽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明明渴望与易安相见,可却无法。
楚心乐其实早就忙完,正坐楚府里和邢清章喝茶谈事,阻止邢雁鸿前来便是因为邢清章。
邢清章发觉出楚心乐周遭的气压有些沉重,以为是因为自己,便愧疚道:“楚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平安在这给你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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