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溢跟他的生活习惯完全不相符,比如王府上上下下的地面干净的能照镜子,他连踩个脚印上去都有罪恶感,最让他无语的,是每天晚上做完了那事儿之后,洛溢给都他洗好几遍澡,皮都快给搓下来。
所以今天他故意走特别挤的地方,洛溢又不能扔下他,只能跟着他一起挤。
洛溢眼见赵凌往一堆人里挤,跟他挤的都是抱着小孩的娘,也不知里面是卖什么的,他遥望西边,教场的路,怎么还有这么远,他是不是该提醒下逛街逛的不亦乐乎的赵凌,武举比试快开始了?
赵凌挤出来,手上一串糖葫芦,先给洛溢吃一口,“甜不?”
洛溢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没有味觉,自从二十年前酗酒过度,就再也不知酸甜苦辣咸的滋味了。
“我听宫思说,玄乌阁每年都遍访名医给你治这个毛病,真的没办法治好吗?”赵凌是随口问的,洛溢回答他才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话已经问出去了。
他决定有时间去玄乌阁翻翻那些古医术,说不定有偏方可用,洛溢烙下这病根,是因为他。
“酸的,”赵凌咬下剩下的山楂球,“酸死了。”
洛溢看着晶莹的山楂,他记得糖葫芦的味道。想起小时候,赵凌抢过他的糖葫芦。赵凌自小牙齿生虫,大夫不让他多吃甜食,薛贵妃更是下了禁甜令,谁给赵凌吃甜食,大牢伺候。很长一段时间,赵凌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的份。一次乌叔叔来宫里时,给小辈们带了糖葫芦,唯独赵凌没有,气鼓鼓的坐在一边,等乌叔叔走了,赵凌像个猴子似的跳过来把他的糖葫芦抢走,吃了半颗,又给他送了回来。
被人碰过的,他自然不会再吃,更何况山楂上还有赵凌的牙印儿,刚要扔,乌叔叔却返回来,笑嘻嘻的问,“糖葫芦好吃不?”
乌叔叔是长辈,起码的礼貌不能失,洛溢唯有勉强把赵凌咬过的糖葫芦闭着眼吞了下去,违心的表达了好吃的意思。
自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吃过糖葫芦,一看糖葫芦就想起赵凌的那个无比巨大的牙印儿,一股子胃酸水儿就上来。后来长大了,这种孩童才吃的东西,就更不碰了。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这一回事。
“武举!”赵凌终于发现自己在街市上墨迹太久,正事儿给忘了,“抄近路吧。”
洛溢如蒙大赦,近路是旁边的小巷,人少安静。
两人来到武举考场,第一轮考试已经开始,应试者排成左右两列,抽号进行两两对决,赢的留下直接进入下一轮,输的待定,等候考官的评判。
门外的侍卫拦下二人,“已经开考,不让进了,明年再来。”
他把洛溢与赵凌,当成了来参加武举考试的。
洛王爷摸摸腰间,空空如也,想想,早晨赵凌把他令牌拿了去,说是宁庄侍卫不肯听他的,非要亲眼见令牌才行。
令牌呢?洛溢看看赵凌。
“忘了……”赵凌不好意思,他早上给宁庄看过令牌,随手扔桌上,出门忘记带。
侍卫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证明是洛家王爷。
“我们爬墙吧。”赵凌偷偷的说。
“……”
赵凌没开玩笑,他曾经跟宫成爬过无数次,虽然高了点儿,但他记得有一面墙旁边有一颗树,顺着树爬到顶,能直接跳到墙上,翻过墙头,就是演武场最偏僻的角落。
洛溢丢不起那个人,堂堂洛王爷携王妃爬墙,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他宁可回去拿令牌。
“来嘛来嘛,万事都有第一次。”赵凌拖着洛溢,找到那颗树,树又长高了,翻墙变得更容易。
“等等……”洛溢凝眉,“墙上有字。”
“嗯?”赵凌仔细看,“是联军的密字。”
当年五国组成联军,合力讨伐宁国的时候,洛家与薛家为先锋,离着大队人马较远,军中联系用的并非五国文字,而是密字,就算被截获,也读不明白。
二十年前联军解散,密字早就绝迹,此时怎会在这里出现?
洛溢把密字码本了熟于胸,翻译说,“暗号的上半句:十里烟波涟漪轻。”
这是一首诗歌的首句,第二句是:万丈霹雳虫兽惊。赵凌觉得好玩,他有二十年没有见过这密字了,当年他与萧芦为了创制这本密字码本,可谓是绞尽脑汁,他这么不愿意看书的人,每天盯着无数小字来来回回的对照。心血来潮,他用石头在墙上,用密字刻下诗歌的后半句。
再爬墙,洛溢死活不肯,“我回去拿令牌,你等等我。”
洛溢转身就走,生怕赵凌反悔。
“喂喂……有人来了!”赵凌也知这难为死洛王爷,大叔年纪也不能如他这小年轻一样胡闹,被大哥知道还不得气死。脚步声渐进,有人路过,该不会也是想爬墙进去的?
来人是个小乞丐,乞丐跑过来,把一团纸塞进了洛溢的手里。
???
洛溢被无端的塞了个纸团,十分不解,小乞丐跑的飞快,转眼进了人群里,他忍住恶心打开纸团,上面没有字。
“是什么?”赵凌好奇,洛王爷什么时候跟乞丐打交道了?话说那小乞丐的手上满满是泥……
洛溢把纸条给他,掏出手帕把手心擦干,说,“不知道。”
赵凌闻了闻味道,“凝香露。”
从前在军中,他们为了防止传递的信息被敌人窃取,写完了字后,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涂在纸上,字迹会慢慢淡去。味道很淡,是宫成找玄乌阁中的高人特意调配制作的。凝香露,是当年赵凌起的名字,知道这名字的只有薛家军人,与洛溢萧芦几个联军中地位较高的人。后来不打仗了,看梁史记载,乌家向玄乌阁买了配方,把它开发成了香水,大受四国女性的欢迎。
洛溢的嗅觉,也因为当年的酗酒受到影响,只是没有跟味觉一般完全失去。凝香露的味道很淡,他没有发现。
“先问问那小乞丐,纸团似乎不是他的。”赵凌直觉此事蹊跷。
洛溢也同意,错过武举而已,突然冒出来的密令比较有趣。
“小庄……”赵凌喊。
宁庄飘忽忽的从树上翻下来。
“我就知道你不放心,偷偷跟着我们。”赵凌得意的说。
宁庄也没地方能去,梁都没有他的朋友。一个大男人逛什么街呢?走了两圈,就尾随赵凌两人到了演武场。
“小庄,把刚刚的小乞丐抓来。”赵凌相信宁庄的轻功,抓个小孩子不成问题。
他与洛溢回到府上,宁庄提着小孩子已经回来了。
小乞丐说,“哦,有个叔叔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如果看见有人在墙上写下这七个字,就让我把纸团给他。”
对暗号接头啊!
赵凌想的没错,那首诗不是给他看的,却被他误打误撞给对了上去。小乞丐是个传信的,把纸条错给了他们。
洛溢找到凝香露,白条上的字迹显露,密密麻麻像蚂蚁一般,有小又多。
“这么多字,就不能换一张大纸吗?”赵凌看的眼疼,“像是什么考试的题目……不行了不行了,看瞎了,洛浮洵你来读给我听。”
洛溢拿过来,读了一句,再也无声。
躺在洛溢腿上闭目养神的赵凌,半晌没听见声音,“怎么?”
“考题。”
洛溢的面色凝重,赵凌能感觉出洛王爷压抑着怒气。
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忙爬起来,“今年科举还未开始,考题就流传市井中,是何人如此大胆包天!”
科举选才,贵在公平,试题泄露,被那些没有才华的人得了官位,不仅不利于江山社稷,还会让干天下学子寒心。
泄露考题,大梁律法,是死罪。
洛溢知道今年考题的经手人有谁,脑海里有过几个人选。每年科举考题都是梁帝亲笔,今年也不例外,但梁帝不可能自己把题泄露出去。萧和为丞相,周庚为太傅,两人自然得过目,但他们都知科举对于大梁选才的重要,绝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他本人也没有。
剩下五个大学士,为梁帝出题出谋划策,二十个小厮,负责试题完成后的抄录印刷。直到科举结束之前,他们吃住都在皇宫中,断绝与外界的联系,应该也不会是他们。
考题出宫后就密封起来,无人有这个胆量敢拆,除非他想九族株连,凌迟处死。
而且现在,距离考试有好几天,考题该是在梁帝书房里放着,还没出宫才对。
究竟是谁呢?
赵凌听洛溢分析一遍,想了想,说,“我有个大概的猜测。洛浮洵,我与你说这个猜测之前,想你先给我一句话,大梁皇储之事,你偏向谁?”
第37章
洛溢突然被问到,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赵夏出生时候就被立为太子,赵起也把赵夏当做继承人培养,周庚为师亲自教导,把宫思接进宫中,成为赵夏的左膀右臂,也连带着玄乌阁与宫太后,也站在了赵夏一边。
可赵凌的一问,他却是无法回答。
洛溢看着宫里的皇子们长大,谁有几两轻重都心知肚明。赵夏是太子不假,但若论才干学识,他是万万担不起大梁江山的重任的。赵起能在位几十年,如果几十年后的赵夏,还是如此,那皇位究竟给谁,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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