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读书人, 大半辈子与书为伍,在书籍即将出手之时醒悟, 慌忙放回书案。
看看书案上的砚台,再看看桌上的笔纸, 哪一样也不舍得损毁, 气得在地上直转圈儿,胸口不住起伏无法出气。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质问,更没被人指着鼻子说沽名钓誉, 这事他万万不能忍, 最后只好恨恨的一脚踢在座椅上。
“嘶。”一股剧痛从脚趾传来,直冲大脑痛的他跳着脚在地上乱蹦,姿势滑稽又可笑。
“哈哈哈。”江浩海听到人已经走了,从屏风内转出来, 就看见许大儒脸色铁青,眼里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焰,一脚踢在座椅上的滑稽姿态,当即爆发出大笑。
“你,你还看笑话。”许大儒表情扭曲,这辈子出的丑都不如今天的多,还都被老友看见, 羞恼的吹胡子瞪眼,“那两个竖子,若不是老夫胸怀宽广,今日定要将他们问罪。”
“你若是想问罪,辩个究竟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走。”江浩海敛去脸上笑容,眼含恶趣味的看着他,“你也是心生不忍,只是碍于规矩礼教生生拒绝。”
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一旁小火炉上的铜壶,给自己添杯茶水,眉眼微沉饮茶不语。
许大儒被他说的脸上一僵,知道自己心思被看破,只是老友照顾他颜面,没有把他怕麻烦只是说在面上。
他是对沐晨曦有些同情,可惜一良才这么泯灭。可若是说想帮他一把,把沐晨曦留在书院教导,这事他没想去做,究其原因不过是怕麻烦。
许大儒也过去坐下,自顾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说道:“各有各的际遇,他之不幸与他人何干不是众人责任,自不需要任何人都要积极施以援手。”
“天下不平事极多,难道你要一一去替他们伸张正义”许大儒看他不接话,自顾自又说:“谁人不是明哲保身,若事事出头怎会有宁日江兄不涉足官场不就是想寻一方净土,我们都是志同道合之士,才一生致力于教授学问。”
“嗯。”江浩海点头,抬眼看向他,“许兄为何读书,为何教授学问”
“读书是为展一生抱负,授人学问是点化万民开智明理,择其英才为大荣培育栋梁。”许大儒说道。
可是他这些话出口,江浩海却是摇头苦笑,之后只是默默饮茶,对他的言辞不置可否。
“难道我所言不对?”许大儒还没从刚才赵欢他们犀利质问中脱离出来,老友这个表情,当即有些恼怒,“我辈中人哪个不是此思此想,江兄当初不也是如此言行。”
…………
赵欢他们出来,陈明瑞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才真是把他吓坏了,若是山长恼羞成怒,他们一个也别想跑掉。
沐晨曦无知无畏,这赵欢为什么也要一声声质问。看他素来温和待人知礼,今日怎么这么冲动莽撞,陈明瑞不得其解。
“抱歉,陈兄。”赵欢向他赔礼,今日之事思虑不周,差点连累陈明瑞,“今日是我言行太过,累及山长以后对陈兄可能会有看法,是我们之过。”
“没事,没事。”陈明瑞连连摆手,他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怕你们惹怒山长,对晨曦功名有碍。”
别说是一介大儒,就凭现在书院山长的位置,若是想谋划剥、夺沐晨曦功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多年苦读难得取得如此成就,沐晨曦若功名失去,这是太可惜。不但惠及家人和族人的福利没了,他自己受到的波及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以后他不会再科考,可是为人一世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任何人都会受不了,这是陈明瑞的想法。
也是他刚才在山长那里紧张的冒汗,战战兢兢的在心里祈求山长千万别发怒,一定要胸怀宽广抱有仁爱之心。
“功名是晨曦辛苦所得,虽然不是最重要,我们也不会轻易失去。”赵欢道。
他现在才想起古代读书人号召力有多大,一呼百应齐齐出头讨伐,凡是与读书人过不去,都要接受口诛笔伐的考验。
若是许大儒是心胸狭隘之人,今日他们之举是决定讨不到好。可据赵欢看人眼光敏感的察觉到他不是那种人,之所以带着快意的质问,有些许发泄心中烦闷,也有些许刺激的意味。
这些他不便道与陈明瑞,他们思想差距甚大,所思所行具不相同,没必要就此交流。
“媳妇儿,你看那菊花正艳,我们摘几朵回去好不好。”沐晨曦小孩儿心性,此刻看着满院美景,高兴的四处欣赏。
“嗯,很漂亮。”赵欢看向那些绽放正旺的菊花,五颜六色争相斗艳,也是满心欢喜,“这是书院的菊花,留给众人欣赏,我们不能摘回去。”
“你若是喜欢,我们家里栽种一些,可以赏玩儿很久。”赵欢耐心教导,不能因为喜欢就要占为己有,一定要给他灌输正确思想,“而且,我们还可以享受栽种的乐趣,晨曦想不想与我一起栽菊花”
“当然想,我们回去就种。”沐晨曦欢喜点头,他喜欢与赵欢一起做事,“我们种满院,也让别人一起欣赏。”
“其实,晨曦不用出来读书,在家里有你教导就好。”陈明瑞不由在一旁说道。
“我只能教他为人处世,教他通情达理,让他明白对错。”赵欢说道,但学问上的事他是一窍不通,“可他需要的不光光是这些,应该找回自己神智,哪怕忘记过往不能恢复记忆,也要做个有思想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不过。”赵欢画风一转,温柔了眉眼看着沐晨曦,“若是他不能,还有我。”
“是啊,有媳妇儿怕什么”沐晨曦昂首,回应赵欢的话,“媳妇儿也有我,我们都不怕。”
“是,我有晨曦呢!”赵欢笑道,牵起他往前走,“我们回家。”
他们以后可以一直相依为伴,就算一人思想混沌,还有一人清明,又有什么可怕。
现世生活没有曾经的艰难困苦,没有那么多的挫折磨难,自由自在两人心心相偎,谁又能说此生会有太大遗憾。
此刻,赵欢豁然开朗,以前我思我想狭隘,自己给自己布个困局。既然都喜欢现在生活,都喜欢彼此相亲相近,何必还要想方设法改变。
不要说他自己,对眼下的满意与不舍留恋。就沐晨曦现在状态来看,也是粘他的紧,一会儿看不到都会找。
把握现在才是主要,又何必汲汲于未知,去想那些无法达到或是设想那些不喜的局面,简直是庸人自扰。
“陈兄,我们告辞了。”赵欢牵着骡车,脸上完全是释然的微笑,“以后有时间去我们那玩儿,千万别见外。”
“对,明瑞兄可以常去。”沐晨曦拱手像陈明瑞辞别,他又歪头像是想起什么,对赵欢说道:“媳妇儿,那山长要是对明瑞兄不好,就让他去我们铺子做工可好?”
“当然,还是晨曦想的周到。”这事赵欢不是没想,只是觉得有些小人之心,现在沐晨曦直言倒好,“陈兄以后若是不喜留在书院,也可以自己开家学堂,可比去我们那强。”
他的话点到即止,相信陈明瑞能明白其中含义,说太多反倒不美。
“先谢谢两位好意。”陈明瑞笑道,心里暖暖的,“以后若有机会,我就去你们铺子做工,或是自己开家学堂,到时晨曦可要来帮忙。”
“一言为定。”沐晨曦欢快的上车,与赵欢离去。
陈明瑞站在官道上良久,他不怕在书院待不下去。别说山长不一定会迁怒他,就是离开这里,凭他举人功名在哪都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那种不是他想求的,所以不去凑合。谁心里没一腔热血,谁不想一展抱负,说是不在科考进入仕途,只是眼下难以为之而已。
若是有机会他还会一试,否则也不会到书院任夫子一职。也是想边教授学问边精益求精,若能有更多积累,学问更上一层,还是要入荣都科考。
“吁。”几匹快马由远及近,在陈明瑞不远处停下。
陈明瑞转头望去,是县城方向而来,几人跨坐于马上,具是一身劲装,一脸肃杀之气。
“请问,此处可是远扬书院。”其中一青年拱手相问。
“呵呵。”陈明瑞失笑出声,抬手一指不远处道:“匾额上是不是写着,远扬书院。”
这眼得有多瞎,离这么近还看不清那四个大字。看着年岁也不大,就二十多岁的模样,陈明瑞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儿。
“嘿嘿,俺不识字。”青年憨然一笑,一点也不脸红道:“俺家穷,读不起书。”
“抱歉。”陈明瑞立刻收起脸上笑意,虽然他没看轻的意思,但他刚才确实是有调侃之意,“对不住,我只是想你们怎么不看匾额,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躬身施礼,忙表示歉意。他怎么会看不起人呢,也是穷苦出身,能读书识字实在是万幸,到何时也不会有高人一等的心思。
“走。”被几人簇拥在中间的青年,看了陈明瑞一眼,丢下一个字驾马当先离去。
第36章
“你这个坏小子。”赵欢赶着车还不忘转头看沐晨曦一眼, 眼里满是宠溺,“你是故意激怒山长, 怕他开口收下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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