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邪面上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面上如积雪凝霜,令人不敢直视。
曲青邪面无表情继续问:“幽冥令这种级别的事物,应该是唐家的珍宝级藏宝,怎么会在母亲身上?”既然逐出了唐门,怎么会把幽冥令给所晴?而曲湖又是怎么知道幽冥令就在所晴身上而没有被收回的?
水倩奴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摇了摇头,“这个……奴家也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倒是才更惹人怀疑。
洛书观察着水倩奴的微小的表情,正暗暗点头,却听见水倩奴又说了一句:“倒是江湖传闻,唐家弟子制作暗器之时,从头到尾只需要看一眼图纸,余下部分如何敲打磨烧了然于胸,会不会所晴大人能默出幽冥令?”
这倒是有可能,说到底幽冥令也只是一张地图,能记下来好像也不奇怪……
“不可能。”
百骨知摇头打断,“地图边缘折折转转,她安能全部记下?”
幽冥令这等珍品,听风楼凭借自身的便利自然也得到了两块,但是这幽冥令是被撕开的羊皮,其上用笔又挤又细,若是记不过每一处凹凸,那即便能默下来,也无法与别的碎片粘合。
曲青邪点点头,也看不出失望的样子,继续问道:“母亲因为何事与唐门断绝关系?为何不向唐门求助?”
水倩奴道:“因为唐门主不同意唐大小姐和曲湖的亲事。唐大小姐为人倔强,轻易绝不会回头。”
两人不说一正一邪,曲湖本身就不是真心相对所晴,大概是被唐步成看了出来。至于所晴,曲青邪的印象停留在了那夜温暖的怀抱,对她所知不多。不过既然能为了曲湖和唐门闹翻,那大概确实已经铁了心。
其实还有,她大概是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曲青邪毕竟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呢?他应该不会如此狠心。
女人在爱上一个人时总是充满幻想的,但她却没想到曲湖,就真的这样狠心。
青邪。
青蝇吊客,乖僻邪谬。
哪里有父亲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将他看做一件换取幽冥令的工具罢了。
“那我七岁那年曲湖什么事情被暴露,又是暴露给了谁让他想要对我下死手?”
水倩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用“孩子”来代替曲青邪,但是曲青邪毫不犹豫地将两者之间的布帘掀开了。
曲青邪早已经不在意曲湖,当幼年时的濡慕与敬仰被消磨殆尽,余下的便只有刻骨的恨意。
水倩奴看了看曲青邪,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轻声道:“因为唐门主想念大小姐,派人打听所晴大人的情况,所请大人受了七年的煎熬,也知晓了唐门主的苦心,便向唐门主求助。”
“然而所晴大人身边看似最衷心的下属是曲湖的卧底。”
曲青邪依旧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指节微微泛白,那白坚木所制的把手竟然被生生捏成了一捧飞灰。
白坚木极硬,他的手上被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红色迅速聚集,然后滴落下来。方尚清看着那双手,心里突然一疼。丹青的手应该是执笔的,是研墨的,却唯独不该是染血的。
似是察觉到了方尚清的目光,曲青邪歪着脑袋看过去,等触及方尚清的目光时突然一笑,眸眼都带上了邪气,就像是看见猎物的毒蛇,从懒洋洋的状态一下子切换开来,伺机待发。
“盟主这样看着本座做什么,本座可没有断袖之癖。”
方尚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当即暗骂自己不长记性。丹青和教主本来就是一个人,要是教主的手上不沾血,还是等到他退位的那一天罢!
曲青邪好整以暇等着方尚清暴躁的回击,却没有料到虽然方尚清的脸黑如锅底,竟然拿出了一段沾着金疮药的极为细小的白布递给了他。
曲青邪:……???
方尚清冷冷道:“在下也没有想到你有这种想法,二师弟。”
方尚清将二师弟三个字咬得很重,突然以下犯♂上的曲青邪不知所措。方尚清见曲青邪愣着不动,默念着“这是师弟这是师弟这是师弟……”,然后拉过曲青邪还处于僵直状态的爪子,小心地将白布包了上去,充分展现了洛书门下一派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
……看得洛书眼角直抽抽——怎么感觉gaygay的?
这倒不是洛书不心疼徒弟,问题是,你那伤口大到需要帮手或者是伤口所处的地方自己难以包扎也就算了,可你手上那一道小细口子,要是小清清那创可贴再慢一点就愈合了!
洛书纠结地捂住了脑门儿:我是不是该庆幸没看见小清清以口消毒……
其实方尚清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怪怪的,但是能恶心到曲青邪也值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方尚清不仅给曲青邪包了扎,还露出了一个温柔到令曲青邪毛骨悚然的笑容:“二师弟娇贵,可别留了疤。”
这话说得,简直把曲青邪当做细皮嫩肉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方尚清能恶心人,曲青邪当然也可以,曲青邪迅速的明白了方尚清的“险恶用心”,他收了僵住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转眼一幅柔情蜜意的样子,将另一只手搭上了方尚清为他包扎的手背,缓缓地摩挲着,看着方尚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曲青邪感觉自己简直吐出了一口恶气。于是笑得越发甜蜜,声音矫揉造作娘里娘气,“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要说是娇贵,哪里比得上大师兄~大师兄这皮肤可比我好多了~~”
“闭嘴!”
洛书忍无可忍,看着姐妹……啊不,兄弟情深的两个徒弟,简直没眼看,连手里的小糕点都不想吃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两个大老爷们就突然变了性,还当场上演了一出宫斗戏。
这一声令下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两个人缠绵交握的手瞬间放开,就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洛书简直没脾气。
百骨知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师兄,心里想问的东西多得很,非常想使用自己的询问权。洛书看见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摆了摆手,让小徒弟想问什么快去问,刚好打断这两个人以恶心人为目的尬戏。
百骨知得令,转头看向水倩奴,瞬间由哈士奇变成狼王,眼里闪着绿油油的光,就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看见了一块鲜肉,把水倩奴看得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曲青邪提问固然句句一针见血,但是毕竟不是专业的,要让百骨知来问,最后没准会被问道把东西全吐干净了不说,最后自己还浑然不觉。
然而百骨知并没有就着方才的问题继续挖下去,转而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的魔教,连听风录都没有记录在册的事情,她如何知道的?这些消息,一定是真的吗?
水倩奴似乎早有预料,道:“所晴大人曾救过奴家,与奴家相谈甚欢。”
百骨知点点头,也不去再问这件事是真是假,道了一句稍等,在洛书奇怪的眼神中将洛书拉出了房间。
“师父。”百骨知像做贼似的,低声问洛书,“你是不是认识程虎?”
洛书点点头。
虽然他表情改变细微,但是对于百骨知来说推断出来也足够了。
“我曾在承阳城见过他……”
洛书知道百骨知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便将事情起始缘由尽数说了出来。
百骨知听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师父,”半晌,百骨知才再次出了声,只不过却提出了疑问:“既然水倩奴还在,那当年的倩倩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又道:“水倩奴已经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在遇到程虎之前应该就是二长老,她费尽心思接近一个乡土汉子,又在动心之后以死消失,究竟是为了什么?”
倩倩的死亡,是压倒程虎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在看到阳光时将他踹回深渊的一脚,水倩奴今日能冒死来求画,就说明她爱程虎极深,来求画时更是以程倩之名,那额当年的她又为什么要离开?
水倩奴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百骨知左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扣着,眯起眼睛,当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幕幕还原——
他突然道:“会不会当时的水倩奴确实是快死了,而二师兄的母亲就在那时救了她?”而后又摇头,“我糊涂了,程倩的事情发生在三年前,那时二师兄的母亲早已……”
“未必。”洛书低着头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也许所晴确实救过水倩奴,而水倩奴当时也确实快要死了,但是水倩奴被救了不止一次。一次救她的是所晴,第二次则是与所晴相关的人。”
水倩奴选择程虎的意料之外,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的“相谈甚欢”,如果将所有的不可能糅杂在一起,那不可能就成了“必然”。
洛书沉吟片刻,突然抬头道:“不如将程虎的死告诉她。”
……
百骨知与洛书再次回到房内,百骨知将洛书送回位置上,慢慢悠悠,老神在在,丝毫不管其余人好奇的目光。
百骨知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水,用茶盖轻轻刮了刮上面的茶沫,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就在众人被勾得抓耳挠腮时,他冷不丁的说:“水倩奴,你被所晴的……救起之后,为何不回去找程虎?”声音在“所晴的”之后含混,但却不影响众人的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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