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如峪面对弟弟脾气显然坏了许多,蹙眉训斥道:“不许胡闹。此行我去。你既然回来,便暂代我处理政事。万一……若是有个万一,雨泽就交予你了。”
“我不同意!”花孔雀受惊地瞪大了眼睛,往安长卿身边靠了靠,朝安长卿控诉他哥道:“表弟你看看他,对你轻声细语,对我就如此独断专制!我当个闲散王爷自由自在,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去当王上?我才不干!”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大爷状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淮如峪被他气得脑袋嗡嗡响,但还有安长卿二人在,打又不能打,只能再次厉声道:“不许胡闹。”
淮如善阴阳怪气地回了他一句“知道了哥哥”,扭头便跟安长卿说话去了,显然并没听进心里去。待吃完了家宴,天色也不早,安长卿与萧止戈便准备回别苑去。淮如善眼巴巴地跟上来道:“我府中养了两头大象,你们明日要来看吗?”
吃了一顿饭,安长卿对他改观许多,也没有那么防备了,索性便应承了下来。淮如善这才乐呵呵地走了。他身上衣裳已经又换了一套,比下午那身更华丽也更多彩,行走间繁复饰品碰撞发出声响,清脆又活泼。
“淮如峪跟他弟弟感情倒是很好。”安长卿看着他背影道。南海之行凶险难料,兄弟两人却争着不让对方去,再看淮如善这副洒脱自在的模样,想也知道淮如峪这个兄长虽然嘴上训斥严厉,但实际上还是纵着他的。
萧止戈道:“传言不可尽信。”
安长卿一笑:“也对。我倒是对淮如峪改观不少,若是做亲戚倒也不算坏。”
“他是个有底线的聪明人。喏喏若是想交,无需顾虑太多。”
安长卿“嗯”了一声,方才转身同他回了别苑休息。
次日,两人去王宫寻淮如善。淮如善早就已经成年,在王宫外自然有自己的府邸。只不过淮如峪未成亲也没有妃嫔,王宫空置,淮如善每回回来便大都住在王宫里。
三人在王宫用了午膳,便一同去煜王府看大象。两头大象养在煜王府的珍兽园中,有专人照料驯养。他们过去后,就有仆人将大象牵出来给他们看。
安长卿与萧止戈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巨兽,均是目露惊诧之色。
“这有一丈多高了吧?”安长卿道。
“一丈六尺高。”淮如善道:“别看它们体格大,性格其实很温顺,你们若是不怕的话,可是试试骑一骑。”
两头大象背上都放了特制的座椅,安长卿闻言有些心动,便点了点头,在驯象人的指导下,与萧止戈同乘一头象。淮如善则骑了另外一头。两头大象卷了卷长鼻子,被驯象人牵着走出了珍兽园。
三人骑着大象溜达了一个中午,下午淮如善又带着他们去吃了雨泽特有的吃食……一整日吃喝玩乐,倒是十分尽兴。最后两人也是骑着大象回的别苑。
安长卿今日玩的开怀,与淮如善熟稔许多。跟他告了别方才准备下去。
骑在象背上的淮如善叫了他一声,拖长了调子道:“长卿表弟,我求你个事呗。”
安长卿回头,一挑眉:“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淮如善看了看左右,倾身过来小声道:“我哥是不是给了你出入秘库的令牌?你去的话,带我一起去啊。”
秘库便是淮如峪存放先祖手稿的密室,为防泄密,是藏在王宫地下的,守卫十分森严,要凭借淮如峪的令牌方才能出入。只是安长卿没想到淮如善竟然不能进去。
见他神情讶异,淮如善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哥就那德行,一心把我当小孩子,说什么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不用我操心这些事,快快活活地活着就行。若是他能寻到解毒之法我自然性命无虞。若是他寻不到,他这些年寻找之线索都藏在秘库之中,等他死了,我继位后再操心也不迟。”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理由,安长卿神情动了动,无奈道:“既然王上都说了,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淮如善脸色一垮,嘟嘟囔囔道:“小表弟你怎么如此不讲义气!?”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不如这样,我送你一头大象,你带我进去好不好?我哥这些年不让我插手,我便也整日游手好闲当个纨绔。但如今事关我和他的生死,我绝不可能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你别看我哥瞧着一副聪明样儿,其实我比他可聪明多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安长卿着实为一头大象心动了一瞬,但还是艰难又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事我不能自作主张,你还是先去说服王上吧。”
没能达成目的的淮如善顿时满眼谴责地看着他:“枉我将你当做最好的兄弟,却没想到你竟然跟我哥是一伙儿的,本来我还想带你去看我养的白孔雀呢……”
说完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骑着大象溜溜达达跑了。
安长卿:“……”
还有白孔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喏喏:想要大象,还想看白孔雀。
怂:我去给你抢来。
————
雨泽蜜月(×)
第128章
虽然对大象和白孔雀十分心动, 但最后安长卿还是没有同意带淮如善进去。说到底那是淮如峪兄弟两个的事情,他在中间横插一手,总有些越俎代庖。在浮梁城内尽兴游玩了一番之后, 安长卿便与萧止戈持着淮如峪的令牌去了秘库。
秘库就建在淮如峪的寝宫地下, 淮如峪的心腹侍从引着他们下去,到了门口躬了躬身便离开。守门的是两个聋哑侍从,安长卿出示了令牌,便和萧止戈一同顺利进去了。
秘库内十分干燥, 在里头一点都感觉不到外面潮湿与炎热。整个库房除了一排排的书架之外,便只有一张看书用的书案,书案宽大, 上头摆放着笔墨纸砚, 以及基本堆叠的书籍。为了防止走水,秘库内照明用的全是夜明珠, 一颗颗镶嵌在墙壁上,将库房内照得明亮。
他们进来没多久,其中一个守门人便送了茶水与糕点果脯过来。安长卿颔首致谢, 那看门人比划了两个手势便退了出去。
安长卿信手翻了翻书案上堆叠的书籍, 发现除了一些前人手稿之外,还有许多与鲛人族有关的文卷记载,是他们在大邺与西蜣从未见到过的。
将书籍放下, 安长卿又书架上翻阅, 存放书籍都细细分了类别,哪些是先人手稿,哪些是野史传闻, 还有一些前人留下来画卷,专门用不易腐坏的木匣子存放着。
“看来这一趟雨泽我们是来对了。”安长卿打开一个木匣子, 看着里头的画卷道。
萧止戈亦有此感,指了指这些书架道:“还有十来天时间,书架上的书我们一人看一半,说不得出发前还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安长卿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当下便跟他分了分,各自抱了几本书开始翻阅。安长卿看的是淮述安留下来的手札,手札封面处标记了时间,他从最开始翻阅,才依稀弄清楚了那画中人的身份。
手札应该是淮述安年老后回忆所写,他从初遇开始写起,字里行间皆是回忆。
“载德十六年,我乘船出海,在海上遇见了余峤,他说自己出海行商,不幸在海上遇见了风暴,船只倾覆,他抱着一块船板漂浮了三日方才遇见我。我心生不忍,许他上船,带他回了雍州。”
这余峤便是画中人,那时候雨泽还是分属于雍州的蛮荒之地。而淮述安出自雍州淮家,尚且还只是个刚刚弱冠的青年。
在这段话下面,淮述安又以小字补了一段话:“那时年轻,见他相貌昳丽,为美色所迷便轻信了他。如今回想,他那时神采奕奕连一丝憔悴都没有,怎么会是在海上漂浮了三日的人?他之神异,早露端倪。只是那时年少并未察觉。”
安长卿按照封面上列出的时间,一本本看过去。手札上大多是写二人相识相处之片段,除了开头提过一个名字,再未提起过余峤的其他信息。加上许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记录的文字也大多简短零碎,安长卿一目三行看得极快,直到看到载德二十一年的记录时,事情才起了变化。
手札上写道:“载德二十一年春,北地少雨,逢大旱天。至秋时,粮食欠收,朝廷苛捐杂税却越发沉重,听闻饿殍千里,死人无数。雍州处南地,虽未大旱,但数月阴雨连绵,大坝决堤淹没农田。朝廷不肯拨银两救灾,灾民死伤无数,瘟疫横行……萧历来信于我,约我到京都共谋大事,余峤好奇京都情形,与我同行。此乃我此生最后悔之事,是我害了他。”
这一段字迹力透纸背,足见淮述安心中悔恨。安长卿急急忙忙地往后翻,却发现后面连着的是大片空白,翻过几页空白纸张,后面记录却直接跳到了两年后的载德末年。
载德末年,前朝魏国因君主昏庸无道民不聊生。八位大柱国共谋起事,历时两年,终于带兵攻入了京都,推翻前朝建立新朝。其余七位大柱国共同推举萧历为帝,改国号大邺。
这中间三年如何淮述安并未写出来,只是写道:“我们花了三年时间占领各地攻入京都,所有人包括余峤都愿尊萧历为帝。余峤曾说他是心怀天下的明主,是值得信任之人。但实则他不过是个贪恋权势的伪君子罢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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