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转动,身子便觉酸疼难当,这才发现雪白的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下体更是疼痛不已。虽然伤处都已涂了一层薄薄的清凉药膏,可是略一动作,就痛得要命。
该死的蛮牛,就知道使蛮力,也不顾人死活,早知道就……
就怎样呢?不管如何解释,已经成了事实的,再也不可否认。
自己喜欢的人是罗大哥,为什么,却又放纵自己沉溺在庄严的柔情中?
再也没脸面去面对罗大哥了……
柳星羞惭无地,套上衣服,瞅见外面无人,忍着痛,一道烟逃出。
躲躲闪闪做贼一般蹭进龙骧将军府,急急忙忙溜向自己的房间。
刚踏上房门,只听罗文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瞬间,柳星心都快停跳了,浑身的血都冲上了脸。
不能让罗大哥知道,太丢人了……
极度慌乱之下,逃也似的冲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一头钻上床,用锦被没头没脑地裹住自己,像个鸵鸟一样,再不肯出来。
没脸见人了……
心中羞窘之极,眼泪不禁簌簌而下,万分怨恨自己。
锦被被轻轻掀开,一只温柔的手拭着柳星脸上的泪水:“你看你,又哭,就快是一镇之主的人,动不动淌眼抹泪的,以后怎么服众?”
“别看我,罗大哥……”柳星急得又往锦被里钻。
罗文琪狡黠地一笑:“是不是庄严那浑小子欺负你?好,我立刻拿下他,痛打一顿给你出气。”
柳星吓了一跳,急急伸出头嚷:“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一眼瞧见罗文琪促狭的笑容,才知道上了当,只羞得恨不能立刻凭空消失。
罗文琪叹了口气:“庄严是该好好痛打,这个没轻重的家伙,弄得你脖颈里全是红印,幸好是晚饭时间,府内人少,要是让人瞧见了还得了?我拿了冰麝生肌膏来,临睡前记得擦。”
柳星如中雷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罗大哥,我……”
罗文琪手指轻点在他唇上,“傻孩子,别责怪自己,发生了,就去面对。如果是对的,就坚持,懂吗?”
柳星深深地垂下头:“我……我是不是非常坏?明明心里喜欢你,可是又跟庄严……”
罗文琪笑出了声,“真是个小傻瓜,你跟庄严相处几年,经常赌气吵架,心里其实在乎他,只是不承认而已。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觉得我有恩于你,想要报恩,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想着以情报恩……”
柳星茫然若失,心中的迷雾似被拨开了一条缝,隐隐看到了什么。
罗文琪含笑捏着柳星吹弹欲破的脸蛋:“我们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皆是手足之情,你只是分辨不清罢了。若不然,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对我,可曾像对庄严那样,又是气来又是恨的?”
柳星大窘,红晕满颊,更显秀丽无双。
这等风姿,就是罗文琪看了也觉惊艳,忍不住叹道:“你这模样儿万中无一,只可惜便宜了庄严那头夯牛,一点不知爱怜,胡乱折腾人……下次他再敢这样待你,我绝对饶不了他。”
“罗大哥别取笑我了……”柳星已是无地自容。
见他如此羞惭,罗文琪便不再逗笑,取来药膏,细心地替他擦。
沉默片刻,柳星忽又道:“可我现在这样,其他人会更加瞧我不起,定然笑我不知廉耻,媚惑勾引什么的……”
罗文琪手一颤,险些失手跌了药膏,心中浪潮汹涌,直欲冲出胸膛。
柳星一语既出,便自大悔,抱住了罗文琪:“对不住,罗大哥,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
罗文琪反手搂住柳星的肩,淡淡一笑,“在那些正人君子的眼中,你我都是这等人,今生也休想翻身了。人生在世,只求问心无愧就好,何须管他人怎样评论?柳星,你记住,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世俗礼教活的,只要能觅得一知己良伴,终生相守,幸福到老,根本不必理会别人。”
“是!”柳星心中喜悦莫名,眼中亮起了光芒,有罗大哥这番话,他不会再惧怕世间任何人了。
罗文琪点点柳星的鼻子,眸光尽是宠爱:“过两天你就要上任,这几日便好生留在房中休息,上任时可别闹出笑话来。”
“再拖几天好不好?我舍不下你。”
“你是舍不下庄严吧?”
柳星含嗔佯怨:“罗大哥,都是你,把我推给庄严,这会儿得空看笑话……”
正在嬉闹,忽听庄严在门外道:“罗将军,黑沙镇急报。”
“说曹操,曹操就到。”罗文琪一笑,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庄严便挤了进来,一双眼睛咕噜噜直盯向床上的柳星,竟连行礼也忘了。
柳星大羞,忙躲入被中,心中自是将庄严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急报?”罗文琪问了两遍,庄严也没听见,只得用力一拍他的肩,才算唤回失掉的魂儿。
“啊,是黑沙镇总兵飞马传信,说柔然的大耶氏可汗要向他递交求和书,特向罗将军禀报,请示下。”
罗文琪迅速扫了一眼信笺:“这是大事,得和大将军商量之后才能定夺。你立刻传令黑沙镇,让他们严阵以待,等候将令。千万莫要大意,以免中了柔然人的圈套。”
庄严应了一声,却磨磨蹭蹭不出去。
罗文琪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骂道:“浑小子,放开了贼胆,便不知顾忌了?不知情识趣也罢了,合该款款温柔些,弄得跟拿贼似的,谁受得了?趁早给我离两日,让他好生休养。”
庄严面红耳赤,想不到罗文琪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和柳星的事了,这下倒也去了顾虑,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塞在柳星的枕边,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罗文琪好奇,拆开袋一看,不禁“扑哧”一笑:“又是牛肉干,看来庄严这家伙爱一个人的表现,就是拿肉脯十足喂肥他。”大笑而出。
柳星奇窘难当,待屋里寂静下来,才敢探出头,骂道:“蠢牛木牛,送什么不好,就知道送肉干,我又不是猪,整天要吃不成?让罗大哥笑话我,哼,下回再也不睬你了。”
口中说着,拈了一片牛肉干看时,这肉干切得极薄,以各色香料熏制后风干,色如胭脂,薄如蝉翼,呈半透明色,咀嚼起来,韧而有劲,越嚼越香,想来是精心炮制的。心中一甜,不知不觉将一袋牛肉干都吃了个光。
付出了多少感情与眼泪,今日才算有了回应。原来,情爱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却是如此回味隽永……
柳星在满怀幸福中恍惚睡去,眼角还残存着淡淡的泪痕,一丝浅笑却挂在了唇边。
第十四章
罗文琪的卧室内,高靖廷和桑赤松甥舅两人僵持静默,谁也不看对方一眼。
这些年来,两人相依为命,视对方是世间唯一的亲人,甥舅间还是第一次爆发如此大的争执,谁也无法说服谁。
一个气外甥不听话,一个气老舅不理解,各自赌气,不理对方。
重伤初醒,又强自支撑坐了半日,高靖廷终究吃不消,额头豆粒大的冷汗直流,脸色越来越白。
桑赤松心疼不已,只好先行投降:“好了好了,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快吃了药吃点东西。你不爱惜自己,老舅我还舍不得。”一碗药,一碗牛乳同时递到近前。
高靖廷神色倔强:“舅舅,我的脾气你知道,除非你答应我,否则,我宁可自己熬。”
桑赤松气得脸发青:“你拿自己的命和我拼有什么用?我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用?你如今不过是单相思,人家龙骧将军未必心中有你,趁早给我死心吧。”
高靖廷一噎,心底一阵深深的刺痛:“那是我的事了,只要舅舅你别管我就成。”
桑赤松再忍不下怒火:“这种事连爹娘都管不了,何况我这个舅舅?你违背对你娘发的誓言也罢,自毁前程也罢,都是你的事,我拦了也是白作仇人。你这次伤了肾气,就算日后伤愈,也会留下子嗣艰难的毛病。如今你再糟蹋身体,我姐姐可真要绝后人了!”
狠命将手里的碗砸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语如晴天霹雳,重重击在高靖廷心上!
子嗣艰难……
这四个字意味着他将再也不能生儿育女,永远失去做父亲的权利……
一个男人最骄傲的权利……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他,连延续后代的资格都剥夺走……
十几年来拼杀疆场,就是上为光宗耀祖,下为荫庇子孙,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高靖廷脑中轰轰直响,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到,耳边翻来覆去只有桑赤松这句话,心口如燃烈火,几欲爆裂了胸膛……
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猛然间大吼一声:“来人,拿酒来!”
随侍的亲兵吓了一跳,迟疑不去,重伤之人哪能喝酒?这不是找死吗?
高靖廷怒不可遏:“好好,没人肯听我的是不是?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挺身跳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