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不哭不闹, 很乖,却也很少笑, 明明才那么一点点大,就常板着个脸像个小大人, 眨巴着双澄澈又乌黑的大眼睛打量努力想逗笑他的两个爹。
云潇脸是肉嘟嘟的,掐一下能出水, 又滑又嫩,像刚出锅的白玉豆腐,令人爱不释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上挑眼尾却怎么看都透着丝轻蔑, 像是在嘲笑一脸沮丧的俩爹。
云歇晃荡着手中的拨浪鼓,感到了儿子的嫌弃, 默默地收了回去。
承禄和宫女太监们在一边忍笑。云相和陛下不是第一次在小皇子这儿吃瘪了。
“朕还就不信了。”萧让从太监手中接过竹绳编制的小笼,里头是只个头极大、光鲜亮丽的蝈蝈, 因感受到颤动,叫的声音愈发大。
萧让满怀期待地想让崽看一眼,刚走到摇篮边,就见云潇从袖珍的小锦被里伸出一只小手, 艰难地将锦被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人也往下挪了挪, 灵活得很。
脑门上写着大写的一个“吵”字。
云歇看着黑着脸的萧让,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过去坐下,和儿子拉锯了下,总算拽下了轻遮着小半张脸的锦被:“不打扰你午睡,亲一个。”
小云潇眼睛都懒得睁,不情不愿地微仰了下脖子迎接他,这已不知不觉成了某种条件反射。
萧让在一边暗暗磨牙,嫉妒到爆炸。
云歇身上常年有若隐若现的浅淡气味,崽就靠这个闭眼认人。除了云歇,别人想亲他难如登天。
这臭脾气。
云歇准备回去,在门边问乳母:“他这两日夜间可哭闹了?”
乳母摇头,由衷笑道:“相国,在这伺候的个个都打心底儿喜欢小皇子,他这一点点大的,却比大人还省事儿聪明,宫人挑了灯他就睡,天亮就醒,喝奶也极规律,早一刻晚一刻喂他,他都不太情愿。”
萧让微挑了挑眉,隐隐自豪,又忍不住打趣地瞥了云歇一眼。
小云潇比可比他爹乖多了。
云歇闷了快一年,过了最初带孩子的新鲜劲,就整个人放飞自我了,昼夜颠倒,怎么玩儿都觉得玩儿不够,把孕期里想吃的没法吃的吃了个遍,这股劲到现在还没过去。
云歇被他盯着,脸腾得红了,桃花眼含怒地瞪他,然后若无其事地垂下头。
边上小太监忍不住插嘴:“奴才也觉得真是奇了,就昨日,奴才早上醒了去伺候小皇子起来,结果小皇子早醒了,却不叫唤,就安安静静地等着。”
宫人们争先恐后的说着小皇子的个人事迹,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萧让道了句“赏”,拉着云歇出去才莞尔道:“他或许是冥冥中知道他两个爹怕带不好他,才这么听话,让我们省心。”
云歇明明最不信这些,被萧让这么一说,还是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回头往小云潇休息的地方望了眼。
云潇很健康,也很乖,打消了他几乎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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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云歇被难得从边关回来的谢不遇邀着进了酒楼,人是直挺挺的进去的,回来时却一步打个旋儿。
“别扶我!”云歇半眯着眼,嘟哝了声推开了握着他手臂的书童。
萧让怕他摔着了,忙迎上去,给书童个眼色让他下去,自己把人搂到怀里。
“怎么喝成这样?”萧让暗暗给谢不遇记了一笔,吩咐着人下去熬醒酒汤。
“我……我没醉!”云歇努力撑着发重的脑袋,眯起眼盯着他仔细瞧了会儿,声音闷闷的,“你谁啊?”
神情茫然一片,一双眼迷离,脸又红又烫,还翘着束呆毛。
他说着就要撂开萧让的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眼看就要栽下去,萧让眼疾手快把他捞了回来。
“别碰我,”云歇没什么力气挣不开,只能言语恐吓:“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氤氲失焦的桃花眼里醉意盎然,眉梢间隐隐透着丝小得意。
萧让心一阵发痒,努力绷紧嘴角逗他:“不知道。”
云歇冷哼了声:“哪来的无知刁民,我可告诉你,我是有夫之夫,我娇妻是当今皇帝,他……他还给我生孩子了。”
静谧的月光为他稍带锐意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缱绻,衬得往日里精明得很的人有了点勾人的呆气。
萧让没想到他醉了还能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夫,嘴角不住扬了扬。
“孩子皇帝生的?”
云歇有点心虚,耷拉下眼:“嗯,皇帝生的。”
然后突然又怒了,去拨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混账!你是何人!竟敢套我话!简直放肆!”
“来人……”他叫唤了声,闻声匆匆赶来的侍卫们眼见这场景,立马闭眼转身原路返回,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半点没停顿,生怕再晚点就被陛下剜了眼睛。
云歇眼见自己叫来的人走了,瞬间傻眼了,面上浮上浓浓的戒备:“你到底是何人,竟有这种本事!”
萧让掰回他的脸,忍着笑:“相国忘了,我是你养在外宅的情夫啊,他们都认得我,自是走了。”
云歇表情空白了几秒,怒道:“不可能!本相没有!”
“相国莫非是要翻脸不认人?”情夫一脸哀怨,“我有证据能证明我的身份。”
云歇冷哼一声:“休想诓我。”
萧让手挪到一处,感受到云歇的战栗,莞尔道:“相国这里有颗痣。”
云歇满脸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的是本相的情夫!”
他有点儿慌,怒道:“混账,你快给老子藏起来,老子娇妻看到就完了。”
说着就粗鲁地将人往屋子里推,见情夫配合地锁上房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萧让差点绷不住,他见人在屋子里躲着他,尽量和他保持老大一段距离,将人逮回来:“相国,我同小皇帝孰美?”
云歇的注意力都在怎么拨开他讨厌的大手上,闻言怒道:“你比他差十万八千里,你给本相放开!”
萧让嘴角翘得没边儿,好容易才挤出个哀伤卑微又不服输的神情:“那于床榻之事,我同小皇帝谁更讨相国欢心?”
云歇的脸不受控制地腾得红了:“你……简直不知廉耻!”
他终于甩开情夫,冷着脸:“谁都比不得他半点!你莫要痴心妄想!”
萧让挑了挑眉,凤眸里浸润着细碎的笑意:“相国把他当宝?”
云歇又冷哼一声,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上下扫视身材高大挺拔的情夫,一脸嫌弃。
情夫一脸倍受打击的样子,面色发白,好半晌才低如蚊声道:“那我呢……?我……也怀了相国的孩子。”
云歇被这道晴天霹雳劈懵了,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动静,随即痛心疾首,脑子里只有一句——他要婚姻破裂了。
“打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萧让委屈:“我身子骨弱,会一尸两命的。”
云歇面无表情:“那样最好。”
萧让:“……”
云歇跌跌撞撞地摸到一侧的箱子边缘,从里翻着一大叠银票,愤恨地撒到情夫脸上:
“你远走高飞吧。”
银票雪花似的飘落下。
情夫道:“相国既这般绝情,各自天涯前,能否再给我留点念想?”
云歇迟钝的小脑袋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已经被他横抱着去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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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云歇迷迷糊糊地要醒了,大脑却还停留在情夫对他霸王硬上弓的场面。
腰疼,脑袋疼。
云歇大脑短路了几秒,猛地睁开眼,一摸身侧有人,顿时吓得不轻,又怒又恨:“你个畜生!!!”
他被迷|奸了。
他不纯洁了,他对不起萧让了。
他竟然屈从于酒精,可耻地配合了。
他刚要叫人把边上的情夫千刀万剐,情夫伸出一只修长的胳膊,懒懒道:“再睡会儿。”
云歇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愣住,三秒钟后掀开被子,正对上萧让憋笑的脸。
屋外,目睹了昨晚发生的一切的承禄,听到屋内传来的云歇的咆哮,很努力了还是没控制住笑弯了腰。
云歇埋头狠狠咬上了萧让的肩,直到他吃痛求饶才松口,稍稍泄了几分胸中恶气与难言的羞愤。
萧让摸了摸那个不浅的牙印,似乎喜欢得很,把脸凑到云歇跟前,指了指上头的一道划痕:“相父,我也没讨到好,您挣扎的可用力了,还掐我踢我。”
脑袋里他和情夫的对话一句句闪现,云歇恨不得掐死昨晚的自己,刚决计不搭理狗东西,狗东西又捣乱不让他穿好衣裳,贴上来,附在他耳边低笑问:“偶尔偷情一下是不是很刺激?”
云歇耳朵瞬间红透了,一巴掌毫不留情地呼他脸上:“如果有天你被造反,我们仨被幽禁断粮了,我和云潇也一辈子饿不死,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萧让一怔,好奇不已:“为什么?”
云歇冷哼:“你这脸厚的够我俩吃一辈子了。”
萧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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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日后。
皇帝寝宫,承禄正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小太监聊着天儿,便见陛下进来,愁眉不展。
承禄忙迎上去,关切问道:“陛下因何事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