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深/洒家 完结+番外 (funny2333)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funny2333
- 入库:04.09
他的影子像张开翅翼的鹰雏那样,逡巡良久,这才敢覆在解雪时肩上。
他双臂展开,如今也有半丈长了。
太傅素来长身玉立,肩背却仿佛在他一握之间。
他的眼睛里含着鹰爪似的钩,擎着解雪时裸露的那一段颈子,乌发掩映下,白得晃眼。
“先生,是朕错了,你且消消气。”赵株道,“朕绝不再犯。”
他说得亲昵,解雪时终于长叹一声。
“陛下,臣近来精力不济,也许久不曾同陛下长谈,愧对先帝所托,心中惶恐。”
赵株忙道:“太傅何出此言?父皇去后,朕六神无主,若不是有太傅,朕当真不知道当如何是好!太傅之于朕,说一声亚父也不为过。”
“微臣岂敢。”
赵株转而拢住他的双手,目光灼灼:“太傅,朕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唯恐解雪时不信他,恨不得当场朝他剖白一番。
解雪时叹道:“陛下……”
赵株道:“先生,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解雪时也不说话,只是解下腰间金印紫绶,推在了案上。
他十七岁佩青绶银印,如今已有十年。
十年之间,权柄更迭,风云嬗变。他也从一介阶下囚,翻作天子师,位列文臣之首。
如今他把这金印还在天子面前,用意昭然。
他这是要释权了。
赵株悚然一惊,却见他连腰间玉佩,一并解下。
他所赐的玉带织金衣,也被推在了案上,逶迤垂落。
解雪时只披一件素色单衣,也不束发,乌发垂落,赫然是白身打扮。
竟是有辞官之志。
赵株霍然起身,道:“先生!”他情急之下,又开始团团踱步,像昔年那样来捉解雪时的袖子。
“先生,您不能走!”赵株道,“朕……我……我哪能担得起这副担子!”
解雪时也没有躲,任由他握着手腕。大袖之间,冰雪般的一双手,线条凌厉,全然不似女子秀美。
赵株微微目眩,不知为什么,竟然想捧着他的指尖,吮在口中,咬上一口。
解雪时道:“天家权柄旁落,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朕不管!”赵株道,突然心中一动,“太傅,可是那些风言风语传到了你耳朵里?荒唐!先生,你我阮桥解剑之谊,我又怎会被小人所动?”
他说的乃是一桩往事。
他的帝位,得来也并不那么容易。
他胞兄赵椟,天资绝伦,奈何豺狼心性,事事必要同人争锋。
他母后又素来偏心,他在兄长手下,吃尽了苦楚。
照理说,这帝位本也轮不到他来坐,却不曾想赵椟狭隘至此。
先帝病重之时,京城十日大雪,积雪尺余,天下缟素。
他应诏去见先帝,一路涉积雪而去,禁城花木凋敝殆尽,路过阮桥亭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惴惴不安。
这时节枝头竟然有鸟啼,声色清澈,宛如簧片轻拨。
他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引路的内侍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了。
——那确实不是鸟啼。而是被绷紧到极致的牛筋弓弦,擦过扳指的轻响。
再晚一步,他就会被一支抹了乌头的长薪箭,洞穿后心!
但离弦之响,悬而未发。
因为他面前的积雪中,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柄长剑。
银白剑鞘,朱红缑绳。
平素无纹的文人剑,仿佛梅瓶中斜插一枝寒梅。
就是这么一柄剑,竟是让风雪中震荡的杀机,生生凝定。
电光火石之间,赵株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汗珠抹过弓弦的腻响,战战兢兢,坠落在地。
解雪时本人并未现身。
但在这柄剑面前,不论是谁,都只能咬着牙,将拉满的弓弦,连同淬了毒的野心一道,寸寸按回弓中。
赵株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冷汗涔涔。
“太傅,此事不要再提,”赵株道,“流言可恨!朕调五千禁卫军给你,凡有祸患,格杀便是。”
“陛下慎思,禁卫军掌控京畿要害,万万不可旁授于臣!”
赵株却是心意已决,难得违拗解雪时的意思:“太傅处处隐忍,为顾全朕的声名,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解雪时道:“陛下,民心向背,不可力挽而强求,更何况一国之法,早有定论,怎可偏私于臣?”
赵株更是躁怒,那几个老臣在朝堂上仗着祖宗律法,处处掣肘于他,那咄咄逼人的模样,简直可憎。
“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着实老悖,尤其是沈梁甫!莲目使臣这件事情,不必三司会审了,就教大理寺卿审理,交由先生定夺!”
第9章
那五千禁卫军,被握在解雪时手里,只做了一件事。
彻查。
对方虽隐藏在暗,但蛇虺之心,已初露端倪,当此之时,势必要稳住京畿局势,以免流患滋生。
因此处处厉行宵禁,严查行商,暂闭坊市。
但凡见可疑行商,必须查验路引,翻看箱奁。
一时之间,那些货郎作鸟兽散。
另一头,半月之内,谢浚已是第三次提审莲目使臣了。
照理说,这些人被骇破了胆子,早已该兜底交代,知无不言。谁知谢浚一问及那支商队的下落,他们便闭口如蚌,面色煞白。
每个人眼里都含了点针芒般的恐惧,闪烁不定。
谢浚苦思良久,始终无法把这根针挑出来,祛一祛他们心中暗无天日的脓毒。
突破的契机,便是谢浚请他们“赏”了一次棘花。
万寿节前十天,阿丹慕终于熬不过刑,松了口。谢浚寅夜请解雪时前来,于大理寺狱中会审囚犯。
解雪时披着氅衣,端坐在案前。这地方向来不点火盆,以免囚犯伤口溃烂,恶臭熏天。这会儿却在角落里燃着松枝,火光颠扑,暖香徐徐。
解雪时雪白的面上,也被映出了些许红珊瑚般的血色。
谢浚坐在他下首,把这些日子审出来的供词翻开来,一一点数可疑之处。
正这时,铁门砰一声闭牢了,镣铐声叮铃哐当乱响。
是牢头架着阿丹慕,负重枷而来。
阿丹慕面上的血污已被擦拭殆尽,垢腻打结的长发也重新梳洗过,看起来除了眼色青黑之外,并未受什么皮肉伤。
但从铁门到案前,这短短十几步路,他已经惊悸欲死,喉咙抽搐不止,不断发出类似于濒死野兽的“嗬嗬”声。
不待来牢头勒令,他就已经双膝一软。膝盖触地的瞬间,他厉声嘶叫,猛地往上一窜,像生受了盐水的蠕虫一般,额上沁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来。
解雪时微一皱眉。
谢浚笑道:“这蛮子出身优渥,我唯恐弄死了,连杀威棒都没教他受。是不是?”
他那双带笑的凤眼微微一眯,阿丹慕立时打了个寒噤。
“正月初五,尔等一行二十六人,自莲目启程。”解雪时道,“京畿之地,大雪封道,奇寒彻骨,不知道一路上可有损伤?”
他语气平和,似有抚恤之意。
阿丹慕道:“禀大人,确……确有损伤。大伙儿水土不服,还未到武冲关,已暴卒一十有三人。”
“马匹无恙?”
“马匹冻毙大半。”
“那为何——进城之时,交上来加印的度牒,依旧注明通关者三十六人,马匹六十五口?”
解雪时眉色极黑,双目深而厉,猝然发难,阿丹慕当即颤声道:“大人,大人……多出来的那十三人,乃是同行的商队。”
“商队自有过所作为入城凭据,为何冒使节之名?”解雪时道,“显然是冒称使节,阴潜入城。阿丹慕,窝藏疑犯,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人冤枉!”阿丹慕涕泗横流,扑上前一步,试图抓住解雪时的衣摆,当即被牢头以哨棒压住了脊骨,“小人实在不知他们心怀鬼胎啊!”
“哦?”谢浚在一边,把玩着度牒,笑道,“偌大莲目国,难不成派了个蠢蛋来不成?通关文牒,也是能轻易借用的?”
“小人……小人一行,马匹冻毙,实在无力送佛像进京啊!”
谢浚敛了笑,喝道:“我问的是——你为何将度牒借予他们!”
阿丹慕有苦难言,眼睑上的热汗都蜇进了眼珠里,看起人来茸茸的,都是发了霉边的灰雾。隐约只能看到解雪时那双漆黑如冷电的眼睛,以及半步之外,谢浚垂落的朱红官衣。
无不是催命的阎罗。
第10章
他看起来全无异状,实则双膝韧带中,钉满了细细密密的棘刺,此刻抵在地面上,纷纷如活物般往肉里钻。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动弹。
正是因为他惜命,他才不敢开口。
解雪时凝视着他,忽地一击掌。
铁门倏然翻开,几个狱卒拖进来一口沉重的铁箱。箱盖翻开,露出里头空荡荡的木板。
解雪时取了一张素绢,在箱底上细细揩拭了一圈。绢上立刻沾了一层焦褐色的细屑。
阿丹慕一见之下,面色大变。
“这些东西,想必你不会不认得。”解雪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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