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望又将那串字过了一遍,突然觉得很熟悉,那好像是自己的生辰,他竟然没有察觉,不对,花琼竟然知晓他的生辰。
☆、第 84 章
梓木山下,护卫排成一排,枫阵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将遇袭的情况再仔细说一遍,”枫阵走到右边第一个,看着他道,“你先说。”
“我们按照吩咐,将陈家娘子偷偷掉包,然后带着空马车赶路,赶到一条狭窄的山道,那些刺客就突然冲了出来,发现马车里没人,他们就撤退了。”
“没了?”
“没了,”护卫摇头。
“那你说,”枫阵又让第二个人讲,说的内容大同小异。
后面几个并没有太大差别,大家对这件事的描述很一致,却加重了枫阵的怀疑,每个人的记忆都不同,记住的事情肯定有所差别,这几个人却说的差不多,肯定是事先统一过口径,不过孝正还是算漏了,这些护卫不是他本人,露的马脚太明显。
“过程呢?你们是如何对敌的?”
“他们冲上来,我们就和他们相拼。”
“孝正的对手是谁?”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颜颐只让他们别说问心崖一事,其他的应该没问题吧。
“刚开始是一个,后来又来了一个。”
“说仔细点。”
那人就描述了一下战斗的经过,枫阵听不懂他们用的招式,但他知道二对一,颜颐必败无疑。
“既然他们能获胜,为何会撤回?”
护卫又互相看看,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
“你们谁来说?”枫阵盯着每个人仔细看,忽的停在一人面前,道,“你说。”
那人抬头,迅速道,“我听见后来那个人说‘走,陈筠宁不在这里’”
又是一条没用的消息,那些人要杀陈筠宁,这是他早已知晓的事情,他想知道的是颜颐失常的原因。
“那些人离开后,是不是又发生过什么?”
“没有,”这些人一致道。
这分明就是有什么。
这些护卫也意识到自己演技拙劣,努力想弥补,可他们只会耍剑的脑子想不到其它东西。
一人忽道,“陈家娘子打了小郎君一巴掌算吗?”
“有这回事?”枫阵惊讶。
“有,”其他护卫也点头,还有人见机补充道,“陈家娘子还哭了,小郎君真是不解风情,这么好的女子,到哪里去找。”
“那除了这件事,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没说?”
护卫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又绷紧,几人齐齐摇头。
枫阵经过几人面前,指着其中几人道,“你们几个拿的是枫家的钱粮吧,怎么只听颜孝正的话,不听我的话。”
一个护卫道,“不是我们不听,是夫人吩咐的。”
居然变机灵了,自己的护卫什么时候学坏的?枫阵感到不可思议,还有母亲,到底给护卫下了什么命令?
但是能让这些护卫将母亲搬出来,枫阵对这件事越加好奇。
“蕴容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帮你,”殷涟脸上闪着诡异的笑容。
“见榆兄,你这是怎么了?”枫阵往后退了退。
“你看这是何物?”殷涟拎起一个罐子。
枫阵凑近问了问,醇厚浓烈,“是酒。”
又有一人夺过酒,赞道,“好酒,你从哪弄到的?这附近可没有这么好的酒卖。”
“这是我从后山找到的。”
枫阵道,“那不就是前辈的酒?”
殷涟不在意道,“前辈不是让我们随意。”
“随意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枫阵有些犹豫,哪知顾徽直接扯掉盖子,自己先喝了一杯,殷涟见状,抢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酒不仅醇厚,而且比他们喝的酒都要烈,往常能喝十几斤不醉的人,今日喝了几杯,就已步子不稳。
比如殷涟,他走路都有些飘忽,还拿着酒杯不断劝枫阵喝。
又几杯酒下肚,殷涟开始说胡话,“外面百花无数,高贵清冷,娇媚动人,什么没有,蕴容兄,你怎么偏偏看上了身边的。”
闻言,枫阵酒意褪去,拿过殷涟的酒杯,道,“见榆兄,你喝多了。”
“不,我没有,”殷涟伸手去夺酒杯,抓了几次,都没抓到,他又像个小孩子,抓着枫阵的袖子讨要,“把酒杯还我嘛,好不好嘛。”
“你们在干什么?”
“啊,孝正你来得正好,再晚点,酒都要被这两个醉鬼喝光了。”
说着,看了看醉鬼一号,正不断闹腾的殷涟,以及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醉鬼二号顾徽。
颜颐嗅到了空中飘荡的酒香,确实是好酒,想要倒酒,桌上原本的空酒杯却在地上。
“我用过,孝正不介意吧。”
颜颐拿起杯子,眉头皱起,“你今天吃了什么?”
“没什么啊,山下的饼,肉馅的,还吃了碗面汤,上面撒了点葱花。”
“加了大葱?”
“颜孝正,你介意就直说。”
治完蛊虫之后,颜颐有个毛病变本加厉,从原本的讨厌大葱,变成极度讨厌大葱,他明明是早上吃的,中间又喝了茶,吃了其它东西,殷涟和顾徽都没闻出来,偏偏颜颐闻出来了。
“我不介意,”一只手伸向酒杯,殷涟明明醉得意识不清,还记着抢酒杯这件事。
颜颐用手一挡,一手执酒耳,一手执酒杯,酒水在酒杯中打了个转,轻轻漾开,倒映出颜颐的身影。
“咦,酒杯呢?刚刚明明在这里的,是谁把酒杯藏起来了,是不是你?”
桌上桌下,殷涟到处找酒杯,枫阵那里找不到,又到顾徽那里去找,“有了,原来被你藏在这里。”
殷涟伸手去拿顾徽手里的酒杯,酒杯像是粘在手上,难以挪动半分。
“嗯?”殷涟歪着头,想不通为什么酒杯会拿不下来,又伸手去拿,“啊,拿到了,我的酒杯,”殷涟又趴到桌上找酒,“酒,酒呢?酒……呢。”
“见榆兄,”枫阵推了两下,殷涟醉的不轻,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很快,醉鬼又多了一个。
“孝正?孝正,”枫阵拍了拍颜颐,见颜颐醉了,连一句话也不回答,殷涟的计划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现在计划倒是其次,庭院中多了三个醉鬼,枫阵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们送回房。
将最后一个人安置好,枫阵走出房门,门外不知不觉已布满星辰,夜空清澈,凉爽的山风吹走白日的烦闷,枫阵兴致大起,沿着回廊漫步。
“星空很美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神游,枫阵顺着声音寻找对方。
那人又道,“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星空都是如此,染不上人间的尘埃。”
借着周围的光芒,枫阵这才勉强辨认出对方,那是一具傀儡,坐在廊边,观赏星空的傀儡。
来到这里许久,这还是第一次有傀儡主动对他说话。
“前辈见过几百年前的星空?”
那傀儡忽然笑了,“你叫我前辈,我还真不习惯。”
“那该如何称呼前辈?”
“若仪。”
枫阵将这名字暗暗念了几遍,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人却又自言自语道,“无论人间是盛世也好,战火遍地也好,只要抬头,看到头顶的天空,就会感觉什么都无所谓。”
“盛世和战争不一样,对于百姓来说,生于盛世便能安享一生,对于朝廷,也能免受动荡,免于战乱,”枫阵道,他虽不知这人以前经历过什么,但这些并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东西。
“对于你来说,也许如此。”
少年总是怀着梦想,以为前方是锦绣山河,大好前程,也许将来真的会如此,但大多数并不是,尤其是像他这样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没有了战争,他就是碍眼的棋子。
“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木偶,不能融入人间,只能住在山上,每日陪伴他的,也是几个木偶。
这大概不是好受的问题,枫阵还是问了出来。
“君凤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君凤?”
这个名字更熟悉,不久前才有人提过,紫萧,字君凤。
可紫萧应该已经作古,这个木偶却说出了这个名字,还是以活人的身份。
“他居然连这都没告诉你,就让你修复东陵碑,真不知该说他是粗心,还是对你太有信心,”木偶叹了口气,语气中是浓浓的无耐。
“你在说什么?是谁让我修东陵碑?”
枫阵大脑混乱不堪,今日接受到的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好像在做梦一般,但又好像能说得通,只要他静下心来,将一切理顺。
“既然他没说,就让我来告诉你。”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跨越了数百年,还有很多历史没有记载的秘辛,比顾徽见到的只言片语更为全面,也更加残酷,血流成河不足以叙述这段历史。
不知不觉,星辰退去,天空露出鱼肚白,瞬息之间,撕裂天空。
枫阵渐渐回过神,问道,“那惊鸿也在那里?”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