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话锋一转,面色变冷:“王子丰,花言巧语说得不错,再说两句听听?”
王溱朗声大笑,一把拥住唐慎。
“你瞧瞧,我千方百计哄你开心,你不点破多好。今日没有花前月下,但有雪后腊梅。我们一同去园中赏花,你十分感动……”
“接着投怀送抱,对你痴心不改?”
王溱倏地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松开了拥着唐慎的手:“原来你至今还没对我痴心不改吗。”
唐慎哪里信他,可看着他这样,又生怕他是真的伤心了。
唐慎只能主动抱住他,无奈道:“和你说话真是费劲,不知道你哪句真心,哪句骗我。下次你演戏前能主动告诉我一声么,说好的你永生不会骗我呢?”
王溱被唐慎这口是心非的模样迷得心神晃动,他俯身亲了唐慎一下,直接笑出了声:“那往后我要骗你时,就先亲你一口,如何?”
“……你这句话是在骗我,还是真的?”
“哈哈哈哈。”王溱笑得前仰后翻,“我真是太爱你了!”
唐慎:“王子丰!你再这么破坏形象下去,我哪天真的对你痴心有改了,都是你的责任!”
寒冬腊月,王大人抱着心上人,只觉浑身温暖,通体舒畅。
在做某些事时,他甚至还有心思想到:所谓有情饮水饱,有情天寒暖,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吧。
与此同时,“无情”的人已经悄然骑了一匹快马,披星戴月地前往西北。
腊月廿四,征西元帅李景德难得回幽州城一趟。他刚刚回到家中,管家便通报,说是有客人来访。
李景德嘀咕道:“哪个家伙消息这么灵通,老子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都能被他撞上?”他对管家道:“是谁啊?”
管家面露难色:“是位大人,手持勤政殿的令牌,小的也不认识。”
李景德瞪大眼:“勤政殿?老子什么时候犯事了,要勤政殿的人来抓我?干脆别让他进来得了……诶不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是把人喊进来吧,反正幽州是老子的家,他还能拿老子怎么着么。”
管家:“是。”
管家很快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请进屋中,李景德远远瞧见一个黑斗篷的人,心中吓了一跳,暗自想着:这家伙比我还不像个好人。
等来人进屋,掀开斗篷后,李景德嘴角一抽,不客气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苏温允:“……”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本官如今是勤政殿参知政事,官居二品,与你同阶。你莫要放肆!”
李将军坐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桌上,他用手指掏着耳朵,懒洋洋地说道:“大半夜的,又不在衙门,怎么滴,参知政事大人是想把本将军就地正法了,还是抓了本将军的把柄,半夜来威胁了?亦或是……哦豁,你来贿赂本将军?本将军可是个正直的好人,财色不进,你想都别想。”
苏温允气得两眼一瞪,险些就准备一脚踹上去了。
万幸苏大人是个读书人,还是个聪明的读书人,他自知武力上,十个他都打不过一个李景德。他冷笑一声,声音淡漠:“既然李将军如此不屑,本官就先行告辞了。只是原本还想与将军商量一件大事。”
李景德笑得极其大声:“哈哈哈,大事,你这小白脸能有什么屁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咋滴,想当兵?”
苏温允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谋辽。”
李景德扑通一声就给人跪了。
苏温允扭头就跑。
李景德赶忙追上去,把人拦住,赔笑道:“你说这天寒地冻的,幽州不比盛京,半夜街上全是打家劫舍的,打到苏大人可怎么办。苏大人怎的突然来了幽州,有没有人好好接待啊?来来来,本将军府上正有一头羊,今夜就用烤全羊为苏大人接风洗尘,顺便咱们聊聊辽国的事。”
第149章
李景德向来认为, 朝廷的这些文官各个身娇体弱, 莫说骑马上阵领兵打仗, 就是在寒夜里吹吹冷风,都能得个伤风感冒,一病不起。
起先李景德没明白苏温允的来意, 只当他没什么要紧事,就随意打发了。如今知道和辽国有关,李景德立刻精神百倍。他命厨房去准备一只新鲜的羊羔, 一边转首对苏温允道:“这屋外头多冷啊, 别看那些辽人不识几个大字,一个个像个粗汉, 但在烤肉上他们可比咱们懂得多。”
苏温允斜眼冷哼一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哦?”
李景德赔笑道:“天冷的时候, 吃一块烤羊肉,那才叫人间美味。可天冷在外头烤, 多冷呐。在咱们的屋里烤,也不合适。就得在他们的帐篷里烤,这样才香。”
谁能想, 征西元帅府上居然还有个帐篷。
两人在帐篷里烤羊肉吃, 李景德嘴上说由他亲自为苏温允烤,但大多还是厨子动手。
谈起正事,二人皆郑重无比。
苏温允:“如今辽帝年岁渐大,对辽国的事逐渐力不从心。储君之争在所难免,辽帝膝下共有四子, 如今尚存的,只剩下二人。”
李景德浓密的络腮胡上沾了一些烤肉的油渍,他皱眉道:“你是说那个什么耶律舍哥和耶律晗?”
苏温允看到李景德胡子上的油,瞪得眼睛都圆了。他嫌弃地往旁边坐了一些,继续道:“是人皆有弱点,辽必亡于内乱。这二人的弱点十分简单,耶律舍哥自命不凡,实则好色;耶律晗徒有蛮力,好大喜功。利用好这两点,自可乱辽。辽若内乱,我大宋才有机会,铁骑北上,收复失地。”
李景德闻言,先是喜出望外,但随即他叹气道:“哪有那么容易。”
苏温允笑了:“谁说不容易?安插在辽国两年的棋子,可不仅仅是传递消息这么简单。两年了,也是该他们发挥自己的作用了。我是文官,且为京官,在西北没有太大势力。可李景德你不同,圣上从未说过,谋辽一事要瞒着西北大军。”
听了这话,李景德心中一紧,表面上仍是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愿与本将军联手?”
“不是愿不愿……唐景则曾经与我提过,他半年前许诺过你,若是到了时机,必然不会辜负你所愿。”顿了顿,苏温允道,“所以,到时机了,李将军。”
李景德怔了片刻,他朗声一笑,唤来仆人:“我记着府上还有一只小牛崽。”
仆人一愣。
李景德大手一挥:“拿来烤了,给苏大人尝尝鲜。”
苏温允心道:你当我苏家是什么魄罗门第,我苏温允没吃过牛肉?
但这次望着李景德难以抑制的喜悦模样,他头一次没挖苦对方,而是沉默地咬了口烤羊肉。
同为皇帝心腹,苏温允与李景德已经相识八载。
归正人不可进殿试前二甲,归正人不可做四品以上的官。
但李景德从未考过功名,他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二品征西元帅。
两人第一次见面,其实并非见面,只是苏温允在盛京城外远远地见了李景德一眼。那是周太师领军抗辽有功,班师回朝时,赵辅特意带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当时的苏温允还只是个五品翰林编撰,混在官员之中,毫不起眼。
李景德是周太师身边的小将,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然而他的额头上绑着一根黑巾,同行的翰林院官员见到那条黑巾,便道:“真是可惜了,居然是个归正人。”
凡人皆有所苦,谁又不是身在其中。
腊月廿六,百官休沐。
今年唐璜和姚三、姚大娘因为要回江南搭理铺子,早早地就回去了,在姑苏府过年。唐慎干脆彻底住在尚书府。除夕的前一夜,两人一同进宫赴宴。
宴春阁中,三位皇子今年依旧没有回京。赵辅倒是兴致不错,正巧今年是科考之年,他特意将一甲三人邀到宴中,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到第二日,除夕夜,唐慎与王溱来到流淇小院。
往日里总是写字下棋,古人的玩乐方式实在太少,唐慎有些乏味。他道:“不如我们来玩牌。”
王溱挑起一眉:“原来我会玩牌。”
唐慎:“知道你不会,所以我来带你玩种新的。”
“我不会?”王溱诧异道。
唐慎一愣:“啊?”
王大人微微一笑:“方才那句话并非否定,小师弟,我刚才说……原来我会玩叶子戏。”
唐慎:“……”
你就说吧,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王溱确实是会玩牌,但他并不喜欢于此。唐慎想玩点新鲜的,王溱想了想:“不若添点赌注?”
“什么赌注?”
“就赌今晚你……咳咳,哈哈哈是你让我说的,怎能怪我。”
唐慎一肘子击在王溱的肩膀上,不算疼,却让他笑容满面。
终究还是没能如唐慎所愿,玩点纸牌。
过年时分,说是官员休沐,却并非一定放假。才在家中歇了两天,初二,王溱便去衙门办差。银引司的事一刻拖不得,皇帝是在十一月下的旨意,因为要过年才没有立即执行。待到开年,大宋银契庄便要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
王溱忙得脚不沾地,唐慎原本在家歇着,也觉得无聊,他来到工部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