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衡说着凉薄的话,盯着夙和的表情,他一丝一毫都没有看漏,那里面真假参半,他不想在夙和心里的形象是弱者变强,他就只想告诉夙和,我就是晅衡,那些所谓的过去,与自己无关。
夙和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他想起现在的晅衡,人就算变也会残留过去的影子,而晅衡这幅玩弄人心的模样,怕是他当公子时就有了,他不会把那些沉疴当成伤痛,而是瞧着这处能不能让他更好的额施展手段。
晅衡就是这样的人,他甚至莫名心疼白府,夙和这么一想,忽然有了几分猜测,问道:“那个神医和你什么关系?”
晅衡笑嘻嘻道:“朋友。”
夙和:“白府的没落是你布的局?”
晅衡:“我只能说是推动了,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唯一瞒着的就是那个神医没死。” 夙和:“他为什么没去救白府的人?”夙和不敢说母亲二字,怕刺激到晅衡,可晅衡丝毫不在意:“疑难杂症他当然能治,可心病他就无能为力了。”
☆、第二十章
晅衡凝视着夙和,日光落了下来,抚摸着他的皮肤,他目光里是慢慢的柔情,这几乎暴露了他的一切,有涓涓的细流在夙和心底四面八方的淌着,包裹着整个心脏,一个擅长玩弄人心的人,若是把所有的软肋都暴露出来,那这个人必定是捧着心去哄着一个人,夙和怎么可能不触动,可他心底有一根线,拉扯着他,阻止他感情的外泄,他倏然站起,他对晅衡道:“我先回去了。”
夙和狼狈地逃了,晅衡却挑起眉,喝着茶,略有遗憾:“当时为什么不多露露自己的性子呢,自己打败自己的感觉,真是不舒服啊。”
他抿了一口茶又喃喃道:“我都露了那么多小习惯了,难道三年他就忘了,那还真是够气的。”他眼角含着笑,像是猎物落网前的悠闲。
一只鸽子从天上飞过,落在晅衡的眼中,晅衡啧啧道:“若是这样再猜不出来,我可能就要忍不住了。”
夙和回到了房里,他心脏砰砰跳,还未平息,耳边响起翅膀抖落的声音,他望去,窗边停留了一只鸽子,夙和走了过去,这是他师兄替他查的雕像。
他打开纸条,上曰:一像千面,千面同源,邪神当出,曰为晅衡。
夙和的血一下子浇冷了,他想起曾经传在商容的话,那尊神像,就是邪神。
神像里面,刻着藏宝图,那个谁都没找到的藏宝图,这是商容曾经告诉他的,他拿出了那个神像,他原本只当个普通的神像,如今他师兄和商容的话,莫名让这尊神像沾上诡异的色彩。
他不知道该不该弄碎他,宝藏对他毫无诱惑,还不如这是嵇洐的东西更有吸引力,可晅衡的出现,让这一切迷迷蒙蒙,如隔雾探花,扑朔迷离。
这些日子,他有空的时候总会观察晅衡,晅衡那和嵇洐一个个相似的小动作,观察的越深,那越是明显,他手有些抖,轻轻的触摸着神像,有些不稳,可也有些决然,他稍用内力,神像四分五裂。
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是一卷羊皮卷,夙和打开,地形很是熟悉,嵇洐曾给他一本书,上面画着云白山的地图,和这羊皮卷的地图一比,过于重合,只是这上面画着的,是那本书没画的暗道,夙和叹息一声,难怪找不到。
他刚这样想完,脊背冷汗淋漓,他瞪大了眼睛,那份隔着的雾霭,终于散去,是了,嵇洐时知道藏宝图的,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直到嵇府彻底的败落,他都没有透漏一毫,他像是那份所有卷入藏宝图之外的人,冷冷地看着所有人为了藏宝图如痴如狂,而他却从未掺和在其中。
从朝廷高官、武林中人,蛮族奸细、到嵇府中人,所有人都牵扯在了里面,唯有一个人,他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却深知藏宝图的秘密,和寄身与游离在藏宝图的边缘。
他想起他曾读过嵇洐写过的东西,那些文字,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个局,挖出来,等着人跳下去。
而所有人都急哄哄地走进了局,却慢慢成就了他自己,或许嵇洐从来都没有变过,或许是他自己根本眼盲心瞎,他有一个离奇的猜测,这猜测他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这两种情绪,如同风暴,搅乱着他的心绪,他久久无法平静。
开门的声音响起,他立刻将碎裂的神像收了起来,是晅衡。
夙和完全扯不出笑,他有些心惊肉跳:“你回来了。”
晅衡手里提着东西,拿到夙和面前,“给你的。”夙和僵硬地接了下来,他五个指头都没有知觉,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小坛酒,他打开嗅了嗅,是梅子酒。
他不可思议,看看手中的酒,又看看晅衡,晅衡手里也拿着一罐,他调笑着说:“街边正好有卖的,就买了一罐。”说罢他直接饮了一坛,他颇为肆意,酒水清冽,香气扑鼻,夙和却嗅不到了,他的注意完全被晅衡吞酒的喉咙吸引了。
那一小块,狠狠地勾着他的目光,半晌,晅衡喝完了,他脸上有些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夙和:“这下,你该解释了,为什么直接走了。”
夙和沉默了片刻,随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曾刻骨铭心三年,茫然若失三年,可今再回首,不过是我眼盲心瞎,连所慕之人真正的性子都未看透。”
晅衡缓缓笑了,他身上那种邪气更为浓厚,细密狭长的睫毛下眼睛是挑起的明亮:“那你现在清醒了么,不过。”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你再不清醒,我真要帮你清醒了。”
夙和狠狠抱住了他,像是融在骨血之中,触碰到一片温热,太好了,他还活着。
晅衡没有挣扎,静静地在夙和怀里,一直等着夙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夙和终于汲取够了温暖,找回了理智,他松开了晅衡。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还小心试探问道:“三年前,我见到的那个人是你?”
晅衡倒了一杯酒,摇了摇手中酒杯:“是我,死得也是我,这具身体,我是借尸还魂。”
晅衡余光看着夙和,夙和一脸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大大方方地让夙和看着,等着第二个问题。
“你真的是神?”
“不是摆在观里的,只能存在与心中的欲望,有所求,我才会察觉。”晅衡盯着夙和说。
夙和心里默默叹道:那还真是个邪神了,若是有人讨伐,自己可真是要护住了。
晅衡见夙和没有直接说,他还迫切地想知道夙和是怎么想的,于是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怕。”
夙和却没有直接回答:“我曾听闻,嵇洐公子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嵇洐公子有没有熬过去?”
晅衡避开了夙和的目光,道:“没有。”
夙和接着问:“白曜公子武功尽废,逐出曲珞城,他有没有熬过去?”
晅衡重复了上一个回答:“没有。”
夙和接着说:“他们可曾不甘心这就样去了?”
晅衡:“自然是不甘心。”
夙和:“所以他们求到了你身上。”
晅衡:“是。”
晅衡见夙和经久不说话,他在等,等着夙和的回答,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身份,对于人而言,邪神可以助他完成愿望,却不是一个好的枕边人。
他灵魂像是出窍,等着夙和给他最后的审判。
夙和却是心有些疼:“那所谓正神,会来找你的麻烦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嵇府的败落,白府的灭亡,都是他做的,加在两个人身上的痛苦,由一个人终结了,可他真的下黑手了么,不是这样,他根本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由着所有人的欲望,交杂成最后的结果。
晅衡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理所当然,他好像很久没有尝到心充实的感觉了,三年前他曾体会过,可远远不及这一次,完了,他好像不想让面前的人离开他,半步都不行。
晅衡低下了头,他不想抬头,怕那种情绪彻底暴露,吓坏了夙和:“我做的事,那些正神都不会管我。我没有用神力杀过人,一直在用人类的规则。”
夙和抱住了他,他心里其实有万千疑问,只是他察觉到晅衡有些奇怪,他不想在问下去了,日后还很长,不差这一刻。
灯影幢幢,床帏影重。
第二日,晅衡餍足,睁开眼却不见夙和,他却不想起来,等了片刻,夙和端了一碗粥进来,喂给晅衡,晅衡有些恼火,第一眼竟然没见到夙和。
夙和虽不知原委,但见晅衡生气了,赶紧哄了哄,腻歪了一会,晅衡眉眼舒展了些。
几日后,晅衡和夙和联手揭穿了左护法的险恶,左护法身败名裂,压在大牢,可惜他到最后,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卿于归大仇得报,终于卸下重担,晅衡却也放过了自己,对他说:“白家的大哥还活着,在医圣那里治病,你若是得了空,可以去看看。”
夙和不知这段,晅衡道:“卿于归对于白曜是愧疚的,他被逐出白府那段曾经求过卿于归,他曾当卿于归是朋友,奈何卿于归不知真相,还向着白府大公子,也未多管他。之后却是知道真相了,可白曜却早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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