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宪和顾知安闻言大笑起来,这不还是老样子。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林昭瞥见躺在身边的顾知安,眼中带着笑意,指尖轻抚上顾知安的脸——醒来时没见着顾知安,的确慌了一会儿,不过理智占据了大脑,十四能这么镇定守着他,顾知安肯定平安无事还活着。
等到顾知安的声音传来时,一颗心才彻底放下,安心入睡。
指尖被人握住,林昭失笑道:“我倒是睡足了,你这不睡觉醒着做什么?我又不是一睡不醒。”
“当真怕你一睡不醒。”
闻言林昭神色一变,忽然将脸埋进顾知安肩颈处,抿着唇半晌不说话,只是指尖扣住顾知安的手,十指逐渐交缠在一起紧紧扣住。
真怕一切只是大梦一场,醒来后他们不曾有过这些,甚至连关系也从未变过,依旧是互相猜忌、彼此算计。
“放心,都还活着。”
“……什么时候回洛阳?”林昭声音有些嘶哑,抬起头看着顾知安,“有点想那小丫头了,仔细算算,都半岁了,也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赫连衿是七夜当晚送到王府的,那时才满月,仔细一算,六月初七应是赫连衿出生的日子,如今正月过半,可不是半岁多了。
顾知安伸手轻轻揽着林昭,“我和云姐他们说了,待你伤好一些就启程回洛阳,回京复命之事,我看姑姑也会网开一面,权当我们告假休息一阵。”
“那还住在大营里?”
“住行馆。”
点点头,困意不知怎么又袭来,和顾知安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说着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睡着的。
等两人再醒来时,天色大亮都快到午时了。
十四拿着两人行李跟在后面,看着顾知安和林昭向其余人辞行,虽只是从军营离开,但这一别可真是再难见到。
并肩作战了一月,都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倒也有几分伤感。
“今日作别,望两位能遂心如意。”
“能蒙众位将军信任,是我们之幸,辛苦众位将军镇守沧州多年,以后沧州可还得有劳诸位了。”顾知安瞥一眼身侧林昭,不由得想笑,什么时候他也成了和林昭一样的人,倒是不见从前的嚣张了。
这番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出自林昭之口。
室韦姐弟送两人出大营,看着他们,“林昭,你身上的伤不打紧吧?你这伤怎么也得养个四五天的,你们回去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空送你们,现在先送一程,这回可多亏了援兵及时赶到,否则——”
“不过不是说还有五天才到吗?”
闻言顾知安大笑起来,看着一脸疑问的室韦护,拍拍他的肩拉着林昭转身走到马车上,“你小子怎么还没想明白,估计就你想不明白,我爹是谁?他可是我爹,怕是我书信未到,他已经得知我到沧州的消息,早就安排了。”
顾烽那人,这一辈子都在算计,事事都算计得不差分毫,唯一漏算的便是一双儿女的事。
除此外,顾烽还真没吃过亏。
两人上了马车,十四向室韦姐弟施礼便驾车离开——可算是能回洛阳了,他这还真想念洛阳的味道了。
普通的箭伤休养精心照料六七日,伤口倒也愈合得七七八八,只要扯动伤口裂开,再过一两日就能安心启程回去。
林昭正脱衣打算睡觉,看着身上包扎用的纱布,不由失笑——他们俩这是一人一回换着来,总要有人受伤。
不过,幸好完完整整没缺胳膊少腿的。
门被推开的动静惹得林昭动作停下片刻,倒是没有拾起衣服穿上。他本也是打算换衣服,更何况这半夜里,怕是只有顾知安才敢不敲门直接闯进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林昭失笑道:“我还是个伤患。”
“你自己说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我怎么动不得?轻点就是。”顾知安弹指灭了灯,动作很轻的把林昭按倒在被褥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昭,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这张脸,怕是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尽管屋里放了炭盆,可这会儿依旧觉得皮肤微凉,忍不住贴着顾知安,“光说不做,不是你的风格。”
顾知安眼神微动,一下让笑意占据了眼底,“啧,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了这些?但凭着你这张脸,倒也不必这般。”
不理会顾知安口上戏弄,林昭稍稍抬头,堵住顾知安的话,唇上一片温热,熟悉的气息让林昭理智渐渐退去。这大概是
第一回 比顾知安还急切,他只想确认顾知安是真实存在的,只想要顾知安。
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到顾知安身体变化,林昭忽地一个翻身将顾知安覆住,轻笑道:“肩上有伤,不如——”
“怕是不能如你意了。”顾知安伸手将床帐放下,三五下解了身上衣物拥住林昭,肌肤相触的感觉一点不陌生,甚至连林昭身上大小伤痕他都一清二楚。
身后传来的凉意让林昭稍微冷静些,可才刚触及顾知安的眼神便什么都顾不得,只有配合。
紧密相抵,林昭不由扣紧了顾知安胳膊,不安感随着顾知安越发霸道的占有一点点的退下,只余对顾知安的不舍、贪恋,直到平息时,林昭靠着顾知安。
两人四目相视,忍不住笑,林昭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顾知安亲了一下林昭眼睛,见他眼睫动了一下,不由轻笑——这姿势倒也好,省得林昭夜里翻身不小心碰着伤口还得他顾着。
“睡吧。”
“……顾知安,我喜欢你。”
“我知道。”
沧州城放晴了几日后,又落了一场大雪,似乎在为顾知安和林昭送行,两人坐在马车内,看着手中室韦姐弟差人送来的书信,相视一笑。
和谈,看来完颜景这回元气大伤,的确不可再战。
“什么时候能到洛阳?”
“怕是要下月中,今年生辰可又得在路上了。”顾知安掀开林昭肩头衣服看了看伤口,纱布已经换掉只贴了药膏在上面,看情况是好得差不多,“快好了。”
林昭闭着眼,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睡得舒服些,“恩。”
驾车赶路的十四觉得他可快些赶到下一个住处才是,这风吹着怪冷的,饶是有内力护体也禁不住这么大的风雪吹上几个时辰。
二月二十,恰好是春分。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藩阳王府门口,十四跳下马车朝着门口门房喊了一声,“小王爷和林公子回来了!”
门房本正在打盹,听得这话吓得一个激灵,擦了擦眼睛看,马车上下来的两人,一人腰挂蟒纹玉佩,身上蓝底金色蟒纹的披风,玉冠束发,意气风发,另一人胸前挂着玉坠,隐约可见蟒纹雕刻,再见白色斗篷下一抹青色。
面上一喜,转身朝里喊道:“小王爷和林公子回来了,回来了!”
顾知安和林昭对视一眼,不仅失笑,并肩往里走,才走到门口时便见着顾烽抱着一身红袄的赫连衿走过来,胡夭夭挽了妇人髻跟在韩延身旁,没了从前的娇蛮,胡总管自是跟着,老泪纵横。
见到赫连衿,林昭神色更加柔和,“爹,胡叔。”
“恩,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丫头可不认得你们了。”顾烽难得见到这般明朗的笑意,看着两人,“进去吧。”
“热水热菜已经准备好了,小王爷和林公子快些进去,里面暖和。”
“来来来,我抱抱看。”顾知安看着那张脸怔忪半晌才笑着伸手,“小丫头越来越标致了,这往后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把门槛踏破。”
胡夭夭一双眼含着泪,嗫嚅着道:“我还道你们回不来,不枉我这段时间日日拜菩萨,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
这段时间,她不知道拜了多少菩萨,只盼着两个人能平安无事回来,生怕两人会也在那地方送了性命。
幸好,赶着回来了,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旁边韩延哭笑不得,伸手搂着胡夭夭,“得了,高兴的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哭了。”
“我爹还哭了呢!”
胡图身形有一瞬间僵住,清了清嗓子继续去招呼下面人把东西送到前厅,懒得去管胡夭夭这个‘不孝女’。
什么时候胡夭夭真对他客气,他倒是不习惯了。
林昭伸手揉揉胡夭夭的头,“都成了亲,怎么还跟个丫头似的,得了,进去吧,这雪怕是又要落下来了。”
那边抱着赫连衿的顾知安回头看着他们,脸上笑容让林昭恍惚看到了从前的顾知安,不由走上前。
伸手想摸摸赫连衿的脸却想起来手上还凉便停住了动作,眼前依稀出现了顾知妍的脸,一大一小,的确是像极了当初标致又明媚的顾知妍:“的确是越发标致了。”
还不等几人走回前厅,果真飘起了雪花——这春分时节还下雪的可不多见,不过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是喜事连连。
“小丫头不是能开口说话了吗?怎么还是咿咿呀呀的?”顾知安看向顾烽,皱了皱眉,“该不会长得漂亮,但是——”
顾烽瞪眼,“瞎猜什么,顾家的孩子能不聪明?平时会说一两个词,肯定是你吓着她,才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