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给她准备刀剑,日后也舞枪弄棍的。”林昭说笑,“时辰不早,走吧。”
把锦盒收好,牵紧了手里的缰绳,“沈月枫和忘忧也回来,本来不想忘忧舟车劳顿,谁知道忘忧的性子拗不过,只好让他们过来,待一阵子再回去。”
“不知两人现在什么模样。”
旧友重逢总是令人期待,从前王府里多热闹,如今就有多不热闹,要不是有赫连衿这孩子在,那王府里,连笑声都听不见。
看向顾知安,见他回头看自己,相视一笑便策马离开了京城。
回到洛阳时已是入夜时分,两人吩咐了门房把马儿牵去马厩后便径直往枫晚苑去,一脚才进门就听得沈月枫的声音响起。
“啧!你们俩这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刚过来等你们,你们就来了。”
“小王爷、林公子。”忘忧从里面走出来,双目含泪看着两人,“还以为你们要明早才回来,几个月不见,还以为——”
“你即从王府嫁出去,就是我的妹子,你这声可是叫错人了。”顾知安走上前,见忘忧小腹微隆,挽着妇人髻的模样,不禁笑起来,“洛阳城的姑娘果真人人如模样一样。”
林昭闻言看向沈月枫,果然见沈月枫吃味的表情,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抚州一切还好?”
看向林昭,沈月枫点点头,释然一笑,“如今她有了身孕,府上再多的麻烦也比不得这王府的嫡孙重要,那女人自寻麻烦,上回闹到忘忧面前,让我爹训了一顿差点休了她,然后老实了。”
不必亲眼见着也知道是什么模样,看来抚州那儿也很热闹。
“外面夜里还是凉了些,进去再说。”
里面虽也是连着回廊,可有廊檐遮挡却也不觉凉。沈月枫扶着忘忧走到桌旁坐下,自己才坐在旁边。
顾知安见沈月枫这模样,心是彻彻底底放下。
追着忘忧一年,终于抱得美人归,如今又要为人父母,沈月枫这小子倒是成了人生赢家,让人羡慕。
“你们先聊着,我让人拿点东西过来。”三五好友,虽然忘忧不能喝酒,他们三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喝茶闲聊,时辰还早,让人准备点小菜和一壶酒来,小酌几杯才是。
看着林昭出去,沈月枫想起从前在顾知安手里吃过的亏,后知后觉察觉这两人的关系,便郁闷不已。
这顾知安怎么看都不是个正直的主,怎么如今就改邪归正了。
“你这样从前流连花丛还欠下不少情债的人怎么就能引得林昭铁了心跟着你同生共死,顾知安,你这会儿看着跟从良了一样。”
“那是当然,当年本王那也是凭借一张脸和这一身本是引四方绝色尽折腰,不仅月下美人还曾看遍洛阳——”
“看遍什么?”
忘忧听得这一声,忍不住笑着回头,见林昭手里竟是拎了一只鹦鹉过来,欲替顾知安解释可又想看看顾知安和林昭如今到底怎么相处,便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向顾知安。
从前顾知安可是害她单相思许久,虽是挚友,可是能看顾知安这般的机会不多。
“看遍洛阳牡丹花后只觉无味,世间绝色也比不得太傅大人的一根手指头。”顾知安站起身走到林昭旁边,伸手接过鹦鹉,“你把它拿来做什么?”
“成日闷在屋里,让它出来透透气。”懒得搭理顾知安,林昭走到旁边坐下后把桌上瓜子放在鸟食杯里,“你们这一路过来,到了府里有请大夫来看过吗?毕竟路途遥远,还是大夫来看看才放心些。”
忘忧低头轻抚了下肚子,点点头,“府里有大夫,已经请来看过了,孩子很好,脉象平稳,只是担心照顾不好。”
每个母亲都会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孩子,这大概是母亲的天性,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你这样心细的人,怎么会照顾不好,别瞎担心,你这样子,我看沈月枫才是该担心怎么照顾好你们母子俩,要生个女儿,那往后多带来和衿儿一块玩,要是生个男孩,也能和衿儿一块,就怕小丫头以后也是个泼辣脾气。”
八成和顾知妍一个脾气,又有王府上下这样宠着,怕是将来这脾气比顾知妍是有过之无不及。
闻言忘忧轻笑道:“那正好,两人以后一块出门,就不怕被欺负了。”
酒菜端上来,顾知安往杯子里倒酒,推给两人,自己捏着酒杯,盯着沈月枫和忘忧看了一会儿,心里尽是欣慰。
幸好当时没有对沈月枫下狠手,不然,往后还等不到这么个‘傻子’待她这么好。
“你们是不是要去楼兰?”
“恩,这一趟,必须得去。”顾知安点点头,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除了我们外,谁去都不合适。”
忘忧和沈月枫对视一眼,“我知道,只是想不到半年的时间,大秦发生这么多的变化,你们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下回怕是等我生产时也不定能见到你们,务必小心才是,那地方,鱼龙混杂,我担心不仅有江湖人士出没,还有李恂也正在那边找。”
“李恂?他自动送上门也好,还省了我力气。”
西凉亡不亡国他不在乎,但李恂这条命必须是他亲手夺了才算解了心头恨,要是别人抢了他的人头,他难消心头恨。
但李恂好歹是西凉的皇帝,想要杀他岂是易事,所以只能等待机会,一个能够让西凉彻彻底底败在大秦铁骑下的机会。
小酌几杯后,顾知安和沈月枫便又抬杠,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个不停,惹得忘忧在旁边哭笑不得。
“你说,这俩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不抬杠?”
“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林昭笑着看忘忧,“你这样不远千里而来,这样辛苦,其实也不必急于一时,往后小丫头长大了,你腹中孩子也出生我们带着她过去看你们不也一样。”
始终觉得忘忧怀有身孕这样长途跋涉太任性,这才不到四个月的身孕,若是因为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
沈月枫也是胡来,竟然在这件事情由着忘忧任性。
听出林昭的担心,忘忧忙解释道:“是我一定要来,毕竟是……郡主和赫连的孩子,能把孩子交托到你们身边,不必你们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百日宴这样的日子,总该过来一趟,再说从抚州到洛阳也不过半个月的路程罢了。”
“你们啊。”
所幸相交都是性情中人,从前也想过做一个冷心冷面的人,可林昭发觉,也唯有性情中人才能感觉到别样的滋味。
无奈的叹了一声,瞥一眼已经喝得桌上碟碗空空的两人,失笑道:“不过,能来也好,此去一别,下回再见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
闻言忘忧低下头,心有不舍,可却明白林昭和顾知安的确是不得不去。
“你们千万小心,不想自己也该想想王爷和才刚百日的衿儿,她已没了爹娘如何再能连你们也失去。”忘忧说完不由笑了一下,“从前我也是不要命的人,豁出性命的人如今也成了惜命之人,成亲半年,竟是险些忘了以前的日子。”
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
快意恩仇吗?那的确是。
游走在朝堂和江湖上,替藩阳王府做事,不仅有王府信任还有江湖名望,可名利乃是身外物,夜里睡不着觉,怕有仇家寻仇,非亲手做的饭菜不敢尝半口。
有的时候恍惚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想要成就名利后就归隐山林,隐于市井,的确是有些累。
“都快做母亲的人了,的确该忘了从前的事。”
不该记得那些事,也不需要记得。
夜渐深,林昭拍了拍顾知安的肩,“别喝了,时辰不早,你不休息,忘忧还不休息吗?回房睡觉。”
顾知安抬眼看着林昭,手中半举着的杯子放回桌上,“那就回房睡觉。”
对面坐着的沈月枫喝酒上脸,也放下杯子扶着忘忧,“差点成了酒鬼,不喝了不喝了,改日再和你痛饮三百杯,忘忧也该休息了。”
见沈月枫半醉的模样,林昭给顾知安使了个眼色,“我送你们俩回房,你这半醉的模样,走在路上怕得给土地公磕头,你磕头不要紧,摔了忘忧你肠子都能悔青。”
“这——”
“我回房了。”
林昭摊手,“他回去了,不需要我扶着回去,你现在有身孕,怕是扶不住沈月枫,我陪着回去也放心。”
顾知安都走了,林昭又这样说,也只能这样了。
“那麻烦你了。”
走上前扶着沈月枫,林昭看着忘忧摇摇头。
其实他待忘忧比顾知安更像是兄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见过忘忧从前的样子,更因为忘忧在巷子里那几句话。
如今这世道,女人比男人苦得多,不仅要生儿育女,还得无怨无悔。忘忧身为铁骑卫里能爬到顶尖的女子,吃过的苦无人知道,连顾知安也不定能晓得全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坦坦荡荡又聪明大度的女子。
一路上林昭问了不少抚州的事情,忘忧细细说来,说了王府里那位继室王妃的厉害和无理,又说了沈月枫如何护着她,说是个‘傻子’可待她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