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匪风怔愣半晌,因这蛊虫的攻击手段,似曾相识。
聂珵双眼看不见,听力反而敏锐:“怎么了?你伤着了?”
“没有。”
紧了紧掌心,秦匪风一边将聂珵护得更严,一边仔细朝那蛊虫的口器看去。
然后他终是在它又一次张开时发现,那蛊虫口中竟是藏着一圈圈锋利无比的极细银丝。
眼见更多蛊虫跟随第一只飞向他们二人,秦匪风动作急速地在道道寒光之间穿行。
只可惜他到底真气尽失,即便身手已算是敏捷,但与那些蛊虫的速度相比仍是逊了一筹。
所以他几番回合下来,浑身各处都是被细丝割出的血口子,为了避免聂珵察觉,他也不吭一声,护着聂珵的手臂纹丝不动。
不过聂珵自然不是能被轻易糊弄的主,他听着耳边越来越多只蛊虫振翅的声音,尽管心中恐惧从未减少,但到底嗅觉算是灵光,没过一会儿,便闻到秦匪风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气,甚至盖过了他的伤药味道。
“秦匪风!”
聂珵下意识抓他捂住自己双眼的手臂,却只摸到一手湿凉的触感,顿时一慌。
“你松开!让我看看你!”聂珵挣了一下没挣开,急迫喊道。
随后只觉秦匪风身子猛地晃了两晃,显然受了什么重创,但他仍旧死死按住聂珵,脚下借力,猛地翻身向后退出数丈。
才听他气息刻意平稳道:“你那里……可还疼得很?”
聂珵一滞,却心知他定然有什么安排,就也没与他贫,言不由衷道:“不那么疼了。”
秦匪风稍微停顿,随后开口:“它们对血腥气比较敏感,待会我用染血的外袍将它们暂时引到一处,数到三,你便立刻带我以轻功原路返回,想来它们应与另一头的活青子各自为营,互不侵犯。”
秦匪风话落,聂珵刚想说你这有个逻辑漏洞,去了另一头全是活青子还不一样得挂吗?就听他已然沉声数道:“一。”
说着,秦匪风骤然旋身而起,一阵厉风从聂珵面前刮过,像是他已经将外袍抛过去。
“二。”
聂珵听见这一声再顾不得想别的,急忙尽可能地扫去心中恐惧,凝神聚集体内真气。
“你若害怕,就不要睁眼,一直向前,我会替你把控方向。”秦匪风迅速在聂珵耳边说道。
“三。”
聂珵立刻一跃而起,与此同时腰后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推出,让他更加顺利地猛蹿出一大截。
聂珵心想这个速度应该能甩开它们了,就闭着眼一咧嘴,往旁边一抓:“你可抱稳我——”
结果抓了个空。
然后他心漏一拍地意识到,他妈的根本没人抱着他。
秦匪风!聂珵惊恐回头,却只看到后方缓缓降下的一堵石门。
这里原是有机关的!
他们最初稀里糊涂摔下来,不经意间触动了机关,才将另一头的活青子悉数挡住,而后聂珵与秦匪风大打出手,又深入了几分,更是没有注意那堵无声落下的石门。
秦匪风是在替聂珵去捡回衣裳时才察觉莫名出现的石门,他找了一会果然发现机关,本打算告诉聂珵,没想到看见聂珵时他已被那一群蛊虫吓到神情恍惚。
所以秦匪风与那诡异的蛊虫一通缠斗,确定自己无法轻易脱身之时,就想到将聂珵一个人送出去。起码活青子,是不会要了聂珵性命的。
他也根本没有脱掉外袍去吸引那些蛊虫,他那时退到数丈开外,便是为了距离机关更近一些,然后借聂珵以为他扔出外袍的错觉,重新触动机关,升起石门,推聂珵出去。
聂珵先前所想的那一处逻辑漏洞,如果去掉秦匪风,也就不算是漏洞了。
“秦匪风!”
此时此刻,秦匪风静静伫立在石门前方,看都不看一眼身后蜂拥而至的蛊虫,只将聂珵最后回头的那一刹那音容深深印在脑中。
他挺遗憾地想,他恐怕连傻子都不能还给他了。
他寻了他十二年,竟终究还是一场空。
无数道锋芒逼人的银丝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秦匪风浑身浴血地站在原地,没了心思闪避。
“秦匪风!”
又一声声嘶力竭的厉吼传来。
秦匪风听聂珵恍若耳边的怒喊,嗓音沙哑地低喃:“我如今,放你走了。”
也算如你所愿,从此江湖路远,不再相见。
“我走你奶奶个腿!”
却不想,聂珵暴跳如雷的声音更加清晰地响彻身际。
“你赶紧给我打开!我他妈要被压死了!”
秦匪风浑身一震,原本已万念俱灰的神色倏然清醒,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
只见聂珵半个身子卡在石门下方,脸憋得通红,一只手还保持着伸过头顶的姿势,手心里,赫然是逃避家暴刚刚归来的骚虫子。
“你还不从我手上下去!”
也是这时,秦匪风猛然意识到,身后那一群蛊虫迟迟没了动静。
第43章 不要脸了
骚虫子虽然长得骚操作骚,但毕竟也是个王,蛊中之王。
所以秦匪风身后那些蛊虫原本还一窝蜂打算给他最后一击,却在骚虫子被聂珵拼了老命从石门下塞进来的一瞬间,全都定住了。
而骚虫子第一次和聂珵有亲密接触,还没美够就被聂珵一嗓子撵下去,心情显然有点糟糕,瞪着两颗金豆眼怒视前方:你们长那么磕碜都把我美貌的主子吓坏了!我要发小脾气了!
于是在聂珵惊诧的目光中,骚虫子整个虫仿佛一道金光射过去,眨眼间传来“噗噗”声,此起披伏的,数十只蛊虫接连爆体而亡。
与此同时其余本定在原处的蛊虫潮涌一般争先恐后向深处退去,骚虫子就挺骄傲地停在空中半晌,一扭屁股,意犹未尽地追了过去。
给聂珵看得心有余悸,庆幸自己最初要给它油炸至更加金黄的念头没有付诸行动。
这他妈,分明就是蛊虫界的贺江隐啊。
而随着骚虫子消失在通道尽头,聂珵也终于回过神。
只见他抬起发麻的胳膊往地上一借力,拱着身子就要跳起来:“秦匪风!你咋能比傻子还欠揍!我今儿非得好好教你做个人——”
没等说完,聂珵停住了。
因为他拱了半天,没跳起来。
屁股疼,后背疼,浑身疼。
导致他一手撑地一手捂腰尴尬地蹶在那,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此时秦匪风却蹲**,扶住聂珵发抖的胳膊让他好受一些,又盯着他那只刚摸过骚虫子的手,沉默片刻:“你方才……不怕了吗?”
“我怕你死了!”
聂珵顺势一巴掌甩过去,原本想劈头盖脸给他几撇子,但到了跟前发现他浑身上下甚至脸上都是深浅不一的血口子,到底没下去手,只能不甘心地给他脑袋拍得一偏。
然后聂珵又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兴许会让秦匪风有所误会,就没好气地赶紧补充道:“你死了我可爱的傻子怎么办!”
“……”秦匪风苦笑一下,面上似有了然,“我知道。”
你知道个鸡儿!
聂珵心中忍不住叫骂,他当时看到石门缓缓落下,门内秦匪风一脸慷慨赴死,心都提到嗓子眼,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然后眼前冷不丁冒出逃家归来的骚虫子,他心思一动,想都没想就一把抓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石门。也得回这石门应是废弃了有一段时间,加上本身不算太过厚重,否则他被压死是小,残上加残才更糟心。
所以说,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秦匪风死了傻子回不来怎么办,他心中只有——秦匪风不能死。
不过,这些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他并不想让秦匪风知道,一是怕他误会,二是自己也没搞明白究竟是咋个逻辑。
于是聂珵机智地决定把难题抛给秦匪风。
“你刚刚为啥要拼了性命救我?”聂珵气鼓鼓看着他,“你不是打算出去找贺云裳的吗?”
秦匪风闻言微愣,随即想了想,刻意避开贺云裳,面无表情道:“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救你。”
“滚蛋!你又来了!你要脸吗?你上我的时候都没说我是你娘子!”
说完聂珵愣了一下,直觉自己好像说错了重点。
“那事是我错了。但我……”秦匪风却顿了顿,眉头微皱,语气笃定,“我不要了。”
“不要啥?”
“脸。”
“……”
秦匪风确实不打算要了,管他聂珵喜欢的是谁,他劫后余生一场,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是聂珵突然无话,秦匪风喜欢的不是贺云裳吗?
一而再的对自己这样暧昧是什么意思?
心里疑惑着,聂珵又有点发飘地问道。
“那你说我和贺云裳,谁长得好看?”
“……”秦匪风怔怔地看着他,竟一下卡壳。
便见他“腾”地起身,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蛊虫……样貌实在诡异,我再去仔细查看一下。”
说完,秦匪风逃似的转身朝那一地蛊虫尸体探去。
他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拿聂珵与贺云裳对比,他们明明是一个人,这要怎么回答?他也怕自己又忍不住说些什么,被聂珵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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