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与宋公子分别多年,想必这次见面,能让大王宽怀吧。”御史大夫对宋倏这个人倒没有多大兴致,只是想不到什么借口,随口一提罢了。
冯马点了点头,两人不再闲聊。御史大夫带着人连长沙王的面都没见到,又退了回去,冯马回转承德殿,长沙王坐在殿上,正负手踱步。
“大王。”冯马进前几步,低声道,“宋长生回来了。”
“宋倏?”长沙王站了起来,有些惊讶,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算一算时间,他也应该回来了。正平元年他说要去颖川探亲,去年回长沙,又恰好孤有事让他去襄阳,真是辛苦他了。”
“大王要不要见见他?”
长沙王心里烦躁,事情压身,没有时间去见宋倏:“他去襄阳也没有完成我的事,现在宫中出事,沈砚还被指证是杀人凶手,我没有心情……等过段时间再见他吧。”
“喏。”
长沙王在宫中召见几位官员,随后大肆清洗了宫中的人,以“兴谣言,乱朝廷”的罪名逮捕了一些风传沈砚是凶手的人。
咸宁公主和张贺却在天黑时,摸进了房间紧闭的宋蹇酒舍。
酒舍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因为几天没有开门,桌面上有一些灰尘。在柜子里两人翻了翻什么都没有找到,墙壁是实心的,酒坛里也是酒,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转了一圈,只剩下酒窖没有去看。咸宁公主和张贺汇合在一起,交换所得。
“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张贺道。
“我也是。”咸宁公主低声道,“可就是太干净了,才让人觉得可疑。酒舍的账目我没有看见,连一张纸,一支竹简都没有。”
“难道有人来过了?”
咸宁公主摇摇头:“这里的摆设没有被移动,灰尘也没有被清理。”
两人一筹莫展,忽然咸宁公主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
咸宁公主脸色一变:“有人!”
张贺也皱了眉,两人不约而同翻身向酒窖的方向走去。
酒窖之中,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中年人燃着一盆火,一边把一卷竹简放进火里烧,一边紧张得额头冒汗,念念有词道:“快点烧!快点烧!该死!早知道拿了钱就立刻走了,不然就不会再被那竖子要求回来……这次烧完,我就远走,再也不回来这鬼地方了!”
一阵冷风吹来,火扑地发出响声,吓了中年人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一把剑,把他没烧掉的几卷竹简都挑了起来,扔在地上,使劲地踩灭竹简上的火。中年人吃了一惊,大叫一声“什么人?”很快反应过来,扭头想跑,另外一把剑抵在他面前,在他睁大眼睛僵住之后,落在他的肩头,锋利的剑刃贴着肌肤,带来丝丝寒意。
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别……别杀我……饶命!”
第68章 都是一群小人啊
到长沙的第三天, 宋致终于住进了民宅, 而不是在客舍度过了。不得不说, 窦途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房契到手,立刻让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换上新的, 还特地选了一间比较干燥的房间供宋致入住。
宋致亲自动手,把咸宁公主的房间收拾出来, 搬东西的重活就交给明安办, 而擦桌子和决定怎么安排房间装饰, 都是她经手。劳动了一番后,宋致把咸宁公主房间的色彩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冷色调, 和鸾和阁一样的颜色, 虽然很冷冽,但看起来整齐舒适就好。
她的房间就在隔壁,折腾完咸宁公主的房间后, 其他地方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是换上新的用品。窦途和明安都住在前院, 后院便成了她和咸宁公主的地盘。
下午的时候楚琰听说她们搬地方了还来逛了一圈, 各种嫌弃, 然后要她和曲和搬到郡主府。宋致婉拒了,并且指出从这里到郡主府还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用不着搬来搬去,这个地方挺好的,郡主要来随时可以。
如果不是她提醒楚琰这里和郡主府很近, 楚琰也不至于把她们隔壁也买下来,连成一片,特地开了侧门,让她们随时可以过去。当然这是后话。
楚琰没有得逞,很不高兴。宋致想了想,拉着她道:“鸣之出去查案,今天恐怕还是不能破案,不知道大王会不会怪罪下来。我很担心她,所以想进宫见见大王。”
楚琰本来要答应,但是想起来长沙王今天有大事处理,肯定没空接见宋致,便对她道:“你不必担心,大王只是对廷尉府施加压力,三天破案肯定是不可能,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作态给百官看的。你要进宫的话,等过些日子吧,大王这两天都寝食难安,对接连发生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宋致点了点头,连道:“是我考虑不周。”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楚琰就回府去了。到了晚上,咸宁公主回来了,看见周围焕然一新,东西都备全了,心里轻松了不少。毕竟客舍有很多不方便,随时可能有人听见她们说话。
晚饭是宋致做的,明安说的时候,咸宁公主皱了眉,一脸不悦:“她是病人,怎么能下厨呢?她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吊儿郎当从一旁晃过来的窦途听见明安被训斥,咧嘴一乐,幸灾乐祸道:“哎哟,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出去办事了,否则家里哪里会出这些乱子?换作是我,早把她绑起来了,让她到处乱跑。”
咸宁公主没好气地笑道:“你倒是敢!你办事办好了么?就在这里嘲笑别人。”
窦途凑过来,一脸得意:“臣不才,已经办妥。”
他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冒出头来,向咸宁公主附身行了一礼:“公主家令臣度,见过公主。”
咸宁公主早注意到他了,见他出来,笑着让他起来:“怎么?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多日不见,余度晒黑了不少,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儒雅忠厚。
“那先用餐,再到书房详谈。”咸宁公主对他道。
“喏。”
于是咸宁公主带着三人走到堂上,宋致一个人正把饭菜都摆到食案上,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个人的份,每道菜都是用炒为主。
咸宁公主是第一次看见炒菜,这个年代以煮、烹、蒸、烤为主,很少会有炒菜。众人一见菜色鲜艳,闻而香美,顿时口中生津食指大动。
分别落座后,宋致见到余度,十分开心,亲自舀了一勺酒,添到了余度酒杯中,请他饮酒。余度自然知道宋致是谁,接过来一饮而尽,以示感激。宋致颔首一笑,给明安也倒了一勺,唯独略过窦途,坐回了咸宁公主身边。
窦途切了一声,自己动手舀了一大觞,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大呼痛快。
宋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转头给咸宁公主添了一勺酒,盈盈敬上。咸宁公主接过来,举杯对众人道:“辛苦诸君奔波,这一杯,谢诸君。”
“不敢,臣等为主公寿!”三人齐声,举杯同饮。
一巡酒后,宋致突然问道:“怎么不见白家丞?”
明安和余度面面相觑,明安是觉得奇怪,咸宁公主以心腹待宋致,而且还派他保护,说明宋致很重要,可这么重要,居然不知道咸宁公主的计划,这难免让人疑惑。余度也不解,按理说咸宁公主既然把驸马还带在身边,怎么他们的事情,宋致一概不知?
一时间没人说话,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半晌,咸宁公主轻声一笑,疑惑道:“我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都沉默了,宋致不免尴尬,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而咸宁公主的疑问,正好缓解了宋致的尴尬。她摇了摇头:“没有。”
咸宁公主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这记性。白柳他奉命去了新野,正在新野县操练兵马,为天子练兵。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原来旧年和明安就在新野县,等白柳接收新野之后,他们就过来了。至于我来长沙嘛,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彻查长沙国有没有勾结大将军,第二件事就是奉陛下之命,给长沙王带来一样东西。”
看来第二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只需要派张贺过来,哪里用得着咸宁公主亲自来。宋致明白,她点到为止不再询问。
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酒足饭饱后,咸宁公主吩咐余度和窦途都到书房来商议要事。
“阿致,你也来。”咸宁公主走了两步,发现宋致没有跟上,回头对她道。
宋致一愣,犹豫道:“我还有事……”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听,尤其是经历过余度等人的惊讶之后。
咸宁公主平静地望着她。
宋致在她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半晌,脚步声响起,咸宁公主带着余度和窦途拂袖而去,连明安都跟了上去,空荡荡的大堂中只剩下宋致一个人站着。
她有些后悔和咸宁公主赌气。但她又觉得,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事情,迟早会发生,早和晚没有区别,何况知道得越多,想要抽身而退就越不容易。
书房中,余度把这几天在民间搜查到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侃侃而谈他的所见所闻。
“这么说,是荆州刺史在作怪?”咸宁公主的眉头拢起,一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