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都是小太妹们约她出去，她没有太好的朋友，而那次又正好辍了学，心情不好想去喝酒。
之后……
之后，就记不清了。然而没等姜白深思，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阿白，我想吃苹果。”
眼前一幕悄然展开，黑发少女抿着唇在床边削苹果，有着漂亮琥珀色眸子的少女半卧在床上，看着姜白削苹果的笨拙模样，眼里是细碎的笑意。
宛如一卷细腻温柔的简笔画。
场景的变幻变快了。
这一幕开始破碎，另一幕细碎的闪过，但无一例外，都是花眠和她相处的模样。
姜白从不知道，原来她在花眠的眼里，可以这么漂亮，又能那么温柔。
一幕一幕的变换中，褚悦，顾鲤，花眠。
是你，果然是你。
而最后一幕，是少女闭着眼睛，声音坚定。
“代价吗？”
“代价，我有的，你随意。”
霎时间，一切破碎成幻影，随之而来的，是丧失了所有妖力和记忆的人类花眠，带着天道为她编织的虚假记忆和背景，在冥冥的指引下，来到了红山寺。
“代价是，记忆……和妖力吗？”
枫叶飘落，熟悉的场景，姜白望着在枫树下假寐的花眠，心中复杂。
——当然不止。
只是，那将是下一世的事情了。
纷繁的记忆匆匆闪过，画面再次破碎，姜白以为至此就到了尽头，谁知道，她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
画面里，编着长辫，穿着古朴布衣的女孩正在摘豆子，陌生的脸孔，却有着熟悉的眉眼。
像她。
姜白微微睁大眼，看着女孩摘了地里的豆子，然后拿着豆筐慢慢走到一棵树下，阡陌交织，屋舍俨然，几只田鸡叽叽咕咕从女孩脚边奔过，她微微抬起头，看从树影下透过的细碎阳光，微微一笑。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似乎只是随意叹了一句，女孩拿着筐子走了，留下那棵树在阳光下婆娑。姜白伸手，想要摸一摸，然而手却轻轻穿过树身，什么也没有。
“……别寂寞。”
姜白抬首望着树影，“我陪着你，以后，都不寂寞。”
然而此时的树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小妖魔。听不到她说的话，什么都没有。
千百年，如斯寂寞。
周围场景慢慢变化，摘豆子的女孩披上鲜红的嫁衣出嫁，鞭炮声此起彼伏，随后又消散。
女儿出嫁，这家人便挖出了埋在树下的女儿红，十几年的女儿红，酒香悠然。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场景没再变换，时间渐渐流淌，这棵树就在这里，安静而温柔，时有寂寞，但更多的，是一种温柔的平和。
偶尔有鸟儿在树上筑巢，为寂寞的树影添上几分明丽，每当这个时候，姜白就能从树妖的孤独中，感受到几分快活。
姜白飘到树下，做出依靠在树边的样子，感受着这棵树的心情，一时间竟不觉的无聊和寂寞。
这是花眠的记忆呢。
她在经历她走过的时光。
那么漫长的千年，你一定很孤独。
没关系，我在未来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爱你们！
☆、今宵（结局）
第74章
漫长悠久的时光和记忆。
姜白陪着身后的树, 看着春去秋来, 一日又一日。
小镇的兴衰, 国家的变幻, 时代的轮回。
她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星辰如子。
时间与记忆放佛一下被拉长。伴随着喜悦的“生了, 生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
姜白微微抬头, 星罗棋布, 月白如洗。
明明是夜晚, 却亮的像白天。
隐约听见房间内，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洪亮而喜悦, “明明是晚上，天却亮的像白天一样呢。”
随后，是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 “让我……看看孩子。”
回忆开始变慢。
姜白安静的看着头顶的星空。她发现了记忆的规律，一旦到了有一定意义的地方, 回忆便会变慢。而她陪着花眠的记忆, 已经走过了很长,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你看，她不哭了，在笑了。”女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惊奇，“她笑得样子, 真好看。”
“哈哈……”
今天的星星很明亮干净。
“她出生在晚上，叫姜晚怎么样？”男声提议。
“不好。”女人咳了咳，声音虚弱而温柔，“晚，不好的。”
“那叫什么？”
“白。”女人道，“……今夜月白，就叫白吧。”
“白？姜白……哈哈，也是好名字，老婆，孩子给我，你快休息吧。”
“让我再抱一会……”
“……”
姜白怔怔的倚在树旁，望着星子，夜风吹拂，树影婆娑。
原来……她出生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
好温柔的父亲和母亲……
只是已经，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细微蝉鸣，鼻尖微微一酸，姜白抚着胸口，心酸之余，她感受到了花眠的心情。
那是祝福与期待，怅然与温柔。
姜白懂得她的心情。
一路陪着花眠走来，她也看过太多的人出生与老去，当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花眠想的不会是这个孩子未来。
而是于它而言，不久之后，这个孩子的老去。
所以，心怀怅然。
“……”姜白摸着胸口，微微弯起了唇角，“怅然什么呢。”
万叶吟风，无人应答。
而最后这一幕破碎后，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影子。无垠的黑暗中，姜白闭上了眼睛。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白头的。”
下辈子的事情，虚无缥缈。
这辈子……
……
三天了。
花眠守在床前，安静的握着女孩的手。
姜白昏迷了三天了。她也等了三天。
这具身体，不吃不喝，撑三天几乎极限。她知道。但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让自己休息一下。
……她想亲眼见她醒过来。
然后亲口跟她说，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跟她说，我真的喜欢了你很久很久。
跟她说，对不起，我不该惹哭你那么多次的。
跟她说……
花眠望着被她握住的，姜白修长的手，微微有些失神。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有那么多想亲口对她说的话。
那么多，多到想起来想和她说的每一件事，都在心中蕴着酸，化着甜。
这辈子……她要珍惜。
花眠垂眸，真正付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即使阿白看了她的记忆……
对着姜白的手出神的花眠，并没有发现，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当细微的光线照进眼里的时候，姜白觉得有些刺目，她又慢慢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
第一眼看见的，是个美人。
是个抓着她的手不撒开的，唇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憔悴的美人。
……她的美人。
姜白指尖微微一动。
花眠像是触电一般，骤然抬头，猛地对上了姜白漆黑的眸子。
花眠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的。
“……眠眠。”姜白看着她，开口了。
似乎很久没说话，姜白的声音微微沙哑，她顿了一顿，眼睛微微深邃下来，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想到了病死的褚悦，未完成的医院的约定。
她记得那天的雪花很冷。
她想到了眼神冷漠的顾鲤，和那张扑克牌。
那时候，真的很疼。
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尖微微抽痛，有点想哭。
“……别再，让我哭了。”
一个人，又一个人，再来一个人。
离开了褚悦，遇见了顾鲤，最后终于等到了花眠。
说来简单，看似容易。
可是她终究不是木头。
失去了一个人她会疼，离开了一个人她会哭。
花眠一把抱住了姜白，“我不是故意的……阿白，我只是……”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姜白微微敛眉，声音温柔，“上次，上上次，都不算。”
花眠抱着她，眼里微微湿，她的声音闷闷的，“嗯，阿白说不算，就不算。”
“所以，这一次要好好的。”姜白轻轻揽住了花眠，一字一顿，“在一起，一辈子。”
这次，要把没有完成的约定，完成。
花眠将姜白抱的更紧，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嗯，一辈子！”
对啊，就是这样，好好的在一起，从现在开始——
一辈子。
= = =
“我会比你先死吗？”
姜白侧头伏在花眠肩膀上，黑色的眸子淡漠而温柔。
“不会。”
花眠轻轻吻着女孩的额头，“我们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你是妖怪啊，能活很久呢。”
“嗯。”
“我不想你死。”
“……”
“我怕你死了……下辈子，我找不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