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不知道连砚为何有此一问,只能点头:“是,本来是我煎药的,但我爹不让,就是花儿来做。怎么了?”
“这药有毒。”连砚神色凝重,指着地上的青石板说道:“你看这石板边缘的颜色已经开始发乌,是石板中的矿物质跟药里的毒物发生了反应。”
“有毒?”秦韵不信:“你是不是看错了?地上的石板风吹日晒的,颜色变化是很正常的吧?”
“正常的颜色变化不是这样的。”连砚顺手从秦韵的发髻上拔下一只银簪,往地上残存的药渣里过了一遍,果然见银簪的尾部已经发黑,连砚严肃的说道:“有人要毒|害秦大当家,你们山寨里,怕是出了叛徒!”
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银簪变成黑色,秦韵脸色一变,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连砚默默的伸手扶住了她:“这药大当家喝了有多久?”
怪不得她见秦简时就觉得他脸上的病态有些不太正常,从她第一次见秦简到现在不过大半个月的功夫,寻常的病症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人的身体蚕食到这种地步,但要是有人下|毒,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秦韵脸色不太好:“从我爹生病起就一直在喝药,可我爹病了好几年了,几乎每年冬天都会生病咳嗽,就是今年的情况要比往年更差一点。”
“花儿。”连砚叫着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花儿:“过来,有话问你。”
花儿拿着托盘的手都在哆嗦:“我不知道,我就是煎药熬药,我不知道为什么药里会有|毒。”她刚才跑了两步,发现连夫子并不是要抓她,就默默的守在一边,等看到那只银簪变成黑色之时,整个人都快抖成了筛子。
秦韵无知无觉的靠在连砚身上,揪着连砚的袖子只当是自己的,轻声重复道:“不会是花儿,她当我爹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她胆子小,你不要吓她。”
连砚看着大小姐,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秦韵直接去了她的小楼。她的世界只在掩翠山这么大一点儿的地方,外面黑暗她都不了解,她认准了是自己人,就觉得这个自己人也当她是自己人,不会背叛她,却从未想过,人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楼里,连砚将秦韵安置在一边的软塌上,还给她倒了杯热茶让让缓缓情绪,将楼上的窗户都紧闭,才开始对花儿的问话。
“不是我。”花儿带着哭腔:“大当家把我捡回来,还让我跟大小姐一起读书识字,对花儿是再造之恩,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没说是你。”看着哭哭啼啼的花儿,连砚忍不住呵斥道:“我问你,你熬药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炉子?”
“有。”花儿吸着鼻子点点头:“我就是把药添好水大火烧开之后就转成小火慢慢熬,然后去帮大婶儿摘菜,等回来的时候药就熬的差不多了。”
“每次都是?”连砚皱眉。
“每次都是。”花儿抽抽噎噎:“时间刚刚好,也不耽误事。”
“掩翠山人多眼杂,这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让人动了手脚。”连砚叹了口气,对秦韵说道:“此事不要声张,秦大当家的药也暂时停了,花儿熬药还按照你以前的习惯,中途一定要离开一段时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秦韵咬着嘴唇恨恨的说道:“我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指尖掐进肉里,疼痛的感觉让她更加的清醒,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病重,是有人故意要下|毒害她爹!
连砚叮嘱了几句还是不放心,让花儿守在门外,才对秦韵说道:“你冷静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等我抓到那个叛徒,我一定千刀万剐剁了他!”秦韵一拳重重的锤在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水被溅了出来,打湿了精致的桌布:“敢暗害我爹,我一定要让让他尝尝背叛我爹的下场!”
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秦韵,连砚庆幸自己留了下来,抓住秦韵的手,让她平静下来,才说道:“你不能这么激动,你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包括夏青山。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怀疑我夏叔叔?”秦韵不可置信甩开连砚的手:“夏叔叔绝对不可能!连子衿你不了解我们掩翠山就不要乱说话,夏叔叔对我爹衷心耿耿,绝对不会下|毒害我爹的!”
“秦韵!”连砚低声呵斥道:“你冷静点。我怀疑你们山上的每一个人!秦简是大当家,是掩翠山的实际掌权者,如果他死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是夏青山,你们的二当家!我只是合理的推测,是要你保持警惕之心,为你也是为了秦简,你别忘了,秦简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觉得他还能支撑多久?不光是这次的下|毒,连带着上次关小姐的尸首被欧阳陆发现恐怕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不然那尸首在你们后山,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就被欧阳陆带走?你可别忘了,那关小姐的尸首也是夏青山一手处理的!”
“你不要想挑拨离间,我是不会怀疑夏叔叔的。”秦韵扭脸不再搭理连砚:“连将军请走吧,这是我们山寨的事,恕不远送!”
看着翻脸不认人的大小姐,连砚气的牙痒痒,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带着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讽刺的问道:“那你怀疑谁?你觉得是谁?你觉得你们掩翠山谁会给秦家下|毒?谁会故意给欧阳陆送消息?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是不是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是不是觉得每一个人都不会背叛秦简?背叛掩翠山?”
“那又怎样?等我抓到他,自然就知道了。”秦韵不甘示弱的朝连砚反呛了回去:“你随便怀疑夏叔叔,就是污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那你怎么不怀疑欧阳陆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呢?还说我们挑拨离间,我看你才是在真正的想挑拨离间,我爹中|毒病重,你再挑拨我跟夏叔叔的关系,到时候我们掩翠山就分崩离析了,也不用你们朝廷的人来派兵剿什么匪,连子衿,你个口蜜腹剑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如今朝廷屯兵在山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上来,她爹还躺在病榻之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掩翠山里还出了叛徒,不仅给她爹下|毒说不定还会给山下那些朝廷的走狗通风报信,现在连子衿还说连夏叔叔都不能信了,那她还能信谁?她又该怎么办?
看着秦韵红了眼眶,连砚也知道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冲动了,这位大小姐现在情绪并不稳定,自己再把她的小世界打碎,让她去直接面对现实的黑暗,她一时半会儿的绝对接受不了,坐在秦韵的身边,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才说道:“谁跟你说我不怀疑欧阳陆的?我怀疑欧阳陆,从我决定跟夏青山再到掩翠山上来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了,不然我为什么不去找欧阳陆反倒要跑到你们掩翠山来?不然,我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
见秦韵眨着无辜且懵懂的眼睛,连砚继续说道:“有时候怀疑不一定要说出来。眼前局势未明,我虽然怀疑欧阳陆可我也不相信你爹,在这沧澜,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我只信自己的判断。所以,现在你也要一样,你明白吗?”
“只信自己的判断?”秦韵沙哑着开口说道:“可我没有判断,我不能怀疑夏叔叔,山上的每一个人我都不能怀疑,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可你以为的这些亲人,现在要害你爹,还要害你。”连砚逼迫秦韵说道:“如果你不面对这个现实,那就不仅仅是下|毒那么简单了,你也不想整个掩翠山家破人亡的对不对?”
见秦韵沉默着不说话,连砚继续说道:“小丫头,我们如今的立场是一样的。所以,你要保持警惕之心,照我跟你说的那些,在真相未明之前,谁也不要相信,只信自己的判断,如果你没有判断,那你等我,我来帮你找到凶手。”
秦韵抬头看着连砚,她面容姣好,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有让人信服的力度,那双眼睛认真盯着你看的时候像是一个巨大漩涡,会让人不自觉的在里面沉沦,秦韵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低头说道:“你说,谁都不要信,那你说的那些话,我是不是也要怀疑?”
听秦韵这么说,连砚倒是笑了,这丫头虽然单纯但头脑还算灵活,她点了点头:“如果你有自己的判断,自然可以不信我,信你自己的判断就好。”
“可是,我信你。”秦韵抬头看着连砚认真的说道:“连夫子,你又给我上了一课,你是我夫子,我信你。”
说完又后知后觉的加了一句:“那个欧阳陆真的不是好人,他真的收了其他山寨的银子,这是王大牙告诉我的。王大牙是隔壁山寨的寨主,现在被欧阳陆的人软禁起来了,你要是能找到王大牙就能证明我爹说的那些都是实话,他没有骗你,也没有想挑拨离间,他是真的为你好,也是真的想请你救掩翠山这一回。”
“好,我会去找那个王大牙,求证事实。”连砚点头,见秦韵神情还是有些恍惚,便逗她说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信你?”
“为什么?”秦韵果然反问。
“因为……”连砚晃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拿出来的那半枚玉佩,凑在秦韵跟前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你是许给我们连家的小媳妇儿呀,信一信自然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