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耳边海浪声涛涛,少年似保持抱剑姿态入睡。
此时,甲板之上,忽闻“啪”“啪”两声闷响——原来是一名喝到微醺蝶扇门弟子,被人从暗中一击膝盖窝,再击背部,两棍子敲得两眼冒金心,当他意识到哪里不对想要去摸腰间铁骨扇,却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
“哗啦”一声,伴随着他一声惨叫,海绵溅起好大浪花!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转瞬间,已经有连续几个蝶扇门弟子被敲打挑入水中——这动静终于惊动蝶扇门掌门顾德凯,顾德凯从船舱而出,迎面便遇上一身着白袍,白布捂面,身形极快的人!
那人手中拎着个丐帮惯用翠竹棍,棍法精湛,身上却一尘不染,唯有黑发在月光之下因跳跃划出完美弧线——
他快攻而来,凌厉之气居然让一时动弹不得!
待那翠竹棍到了眼前,顾德凯只见来人棍子一横,改刺为横打,手再一弹,那韧性十足翠竹棍弯曲飞弹,居然“啪”地一声,极响地拍在那蝶扇门掌门脸上!
空气之中,有来人“嗤”地一声轻笑,似快意,也似不屑。
“贼子尔敢?!!!”
顾德凯一瞬间面色也不知道因为是疼还是羞辱涨得通红!
看不出来人使用招数路数,只觉得他打起架来似丐帮又像少林,棍法毫无章法却每一击都极其凌冽——
顾德凯与之堪堪对招数十招,从船舱门前一路退到甲板,那人身若惊鸿游龙,只是几十招,便叫他心中震惊:江湖之中,什么时候出现如此用棍好手?!
顾德凯惊疑之间,已经被逼退至船舷边缘,再往后一步,便是波浪涛涛的汪洋大海……这跌落下去,习武之人当然死不了,弄成个落汤鸡丢尽了脸倒才是让人难以接受!
顾德凯慌忙之间,不免四处张望,瞬间看清楚了情况,那来人不知为何只针对蝶扇门之人,一个个弟子像是下饺子般被挑落下水,而玉虚派弟子上来帮忙,则只是被轻易挑开,最多一棍横打胸膛挑飞!
……这人是针对蝶扇门来的?!
但是蝶扇门一向与丐帮君子之交,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江湖上其他用棍的势力!
顾德凯余光惊疑不定闪烁,再抬头一看,便看见高处屈膝抱剑,冷眼旁观少年——见他闭着眼似睡着,听见如此大的动静却丝毫没有来帮忙的意思……这玉虚派弟子,果真当他想象中一般高傲轻狂!
顾德凯也觉得自己没有在后辈面前丢人的道理,咬着牙,用左肩肩膀生生接了白袍神秘人一棍,右手飞快将玲珑玉珠扇展开,正欲发难,却在此时,他听见船舷那头混乱之中,传来女儿顾念清的哭喊:“爹爹!”
顾德凯心中大惊,大吼一声“念清莫来”,
终于放下脸面,高呼一声:“白毅!白世侄!”
于舵室之上,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猛地睁眼,月光之下,那目光清冷沉淀。
而顷刻之间,他已出剑!
转瞬已至船舷旁争斗二人眼前!
他的剑很快!
那白袍神秘人,只能回身竹棍堪堪格挡,居然被震得虎口发疼——像是在忌惮白毅,他一个格挡之后,足下一点,整个身体像是海鸟,轻盈向后腾飞!
而白毅,似已经料到他要后拉,身体一倾,几乎同一秒便跟着他往前腾飞同样距离——
白袍神秘人似略微震惊地瞪圆了眼……
见那双瞪着的眼诧异地盯着自己,少年冷漠的眼眸之中却有转瞬即逝的笑意。
缠斗之中二人落于同一船舷,白袍神秘人刚刚站稳,就见眼前近在咫尺少年已再次出手!
……………………是真的用手,他伸出没有握剑那只手,一把捉住白袍神秘人手中翠竹棍,轻微一拉,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拉至自己面前,两人手臂相互碰,与此同时,少年身体前倾——
冰冷的高挺鼻尖,夹杂着少年灼热气息,从他面颊,耳垂,轻描淡写扫过。
仿佛一股令人颤栗的热流,伴随着他无意触碰,强制性地压迫住敌手——
原本行动极其敏捷的白袍神秘人居然因此一僵!
幸好天黑,否则眼前少年怕不是能清楚看见他白布面巾之下,被血色迅速染红的耳根和颈脖!
抓住这个机会,白毅手中剑一挑,没伤白袍神秘人半分,却将他随手束发发带挑断……一时间,如墨黑发在海风中如墨色瀑布散了开来!
披头散发,白袍神秘人为少年次等轻狂举动惊呆之时,却已见他欺身靠近!
那冰凉薄唇凑到他的耳边,说话时有意无意碰到他滚烫耳垂……少年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刚过招之后不稳气息,语气却稀松平常淡道:“师父,大半夜不好好睡觉,休要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老子又要被气死了
徒弟:…………???我就随便皮一下而已。
……………………师父的脑补能力一级棒der,你们即将见识到。
第15章
白初敛来不及震惊徒弟居然轻而易举地认出他这件事,而且从白毅唇角微勾的笑意来看,他可能早就认出自己。
白初敛只觉得怒火中烧——
什么鬼!
他那么认真的变装!
怕被识破玉虚派武功不敢用,少林,丐帮武功一通瞎鸡乱用,累死累活!
结果他这好徒弟早就认出来了也不说,就坐在那抱着剑观看……看什么看,看耍猴么!居然把师父当猴戏看!
亏得为师今日见他被人轻视,还想着要给这蝶扇门的人一点颜色瞧瞧替他挽尊!
而他呢,原本还能蹲在旁边看热闹,看热闹也就罢了,怎么那个顾家小娘子一出现他就迫不及待要英雄救美了吗?
大概是惯性使然,白初敛一瞬间已经把所有的锅都扔给了白毅,至于他心里那些个“棒打鸳鸯”“徒弟你看看蝶扇门要多菜有多菜不配让你当他家姑爷”“顾德凯把你的手从我徒弟肩上拿开”“互相照应,您配吗”这种乱七八糟的小九九,全部被他抛之脑后。
……………………白初敛满心愤怒,脑子里都是白毅这小王八犊子被顾家小娘子勾得找不着北,居然胆大包天,在认出他是师父的情况下,挑他发带,这般轻浪,尊重全无,欺师灭祖!
顾念清那小丫头还在下面仰着脸看呢,白初敛一低头,就看见她站在甲板上仰头看着白毅,黑亮杏眸,眼中全是满满的崇拜和倾心!
心中一抽,白初敛快气死了。
好在他使得棍法都是外功法门,并不需要动用气海丹田,否则眼下这气息堵窒的情况,非要把他生生气得气血倒流,硬吐出一口血不可——
可是白初敛眼下虽无大碍,也暂时不想看见他这不肖徒弟,手中翠竹棍强从对方手中拽出,不顾竹棍上倒刺因为此动作扎入后者掌心……
白毅痛哼一声,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白初敛却破天荒眉毛都没抖一下,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暼了他一眼。
从未被师父用这种目光轻视的白毅当场一愣。
在他愣神的时候,白初敛已经相当不客气地抬起脚,极其粗鲁地一脚将他踹翻下船舷!
“白世侄!”
“师兄(师弟)!”
“白少侠!”
夹杂着少女尖叫的呼喊声响起,甲板上乱作一团……看着白毅胸口上留着的大脚印,白初敛冷笑一声,心中稍微解气,鼻子朝天喷出一股寒气,转身撅断手里翠竹棍随手一扔,转身,如黑夜中海上飞翔的雀鸟,一跃而下!
月光之下,只留他那飘散在寒风中的黑发,如瀑布般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消失在黑夜的海风中。
“哗啦”一声,他干净利落入了拍着海浪,卷出泡沫的海面。
如此一幕,人们自然以为那刺客见行事被阻,慌不择路,跳海逃生……只是倒春寒夜那刺骨海水又怎么可能让一活人逃出生天,他这般投海,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站在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顾德凯心中稍微舒服了些。
顾德凯长舒出一口气,下意识要去找自己的女儿确认她是否安好,一转身却看见顾念清好好站在那呢,只是一脸担忧,眼巴巴地看着某个方向。
……看得当然不是顾德凯这个当爹的,他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这就看见人群之中被人扶起来的白毅,少年身上浅色袍服胸前一个巨大脚印,好不狼狈。
白毅垂着头站在人群中,有别的玉虚派弟子凑上去问他安好,却被他眼中的冷漠和沉寂逼得生生退开……白毅一字未语,只是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分外紧绷低落。
顾德凯:“……白世侄!”
顾德凯只当时白毅被那神秘人踹了一脚觉得丢人,面色才如此难看……然而因此顾德凯却更觉得心情舒畅了,毕竟被一个后辈出手相助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于是脸上挂上的关切就变得真诚了些,亲自上前去,伸手现在关心一下这位后辈的伤势,然而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一脸抗拒地用手臂挡了开去。
“别碰我。”
少年的声音凉飕飕的,像是刚在冰冷海水之中浸泡过,他甚至余光都没有给顾德凯一个……只是径自走出人群,弯腰捡了那白袍神秘人撅断之后随手扔在甲板上的翠竹棍,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翠竹棍上轻拂而过,沉默,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