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说上月才有人找他画了一晚上扇面,听来上去也生意不错的样子,可同时,今天穿来衙门的鞋子却都没来得及修补。
一个书生,往往在乎名誉光彩,来衙门这种地方他也只找的出这样的鞋,往常日子应该是十分拮据。
所以,他给人画画的生意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好,根本也用不着别人半夜还把他叫去画画,以至于他得拖到宵禁,才能会处州,这个人嘴里的话很可能也有问题。
这些关于嫌疑人的推断,二人之间逐次换位分析讨论的倒也简单清楚。
段鸮坐在他对面,只觉对话中出现的这些线索却也化作了蜘蛛网中更有具象感觉的一幕幕,使得关于凶杀当夜的案发细节也在一点点跟着充实丰满起来。
只是,既然杨青炳和傅孙先这两个人本身都存在重大的嫌疑,关于那个如今自称是目击证人的举子的证词却也令人深思了起来。
“那个跑来衙门做口供举子,真的说那一晚他是在酒醉下,遇见了那个从大四胡同逃出来的凶手,然后闻到了很重的酒气?”
于是乎,段鸮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衙门验证过他的话了么?”
“哦,衙门的人倒是去找过他当晚和友人喝酒的地方,确实是在大四胡同附近,离得不远,和案发现场隔着两条胡同,按他那时候走路的速度,确有可能经过那个地方,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说谎话的立场。”
这话,富察尔济说的不假。
可如果举子没有说谎,那这第四起案子为什么和张梅初那夜的情况出现矛盾冲突也就有些古怪了。
但一旦举子说了谎,按照之前的人际关系来说,他从前也并不认识这三个嫌疑人,他又到底为什么要趟这摊浑水呢?
对此,段鸮一时间倒也真不好急着下定论。
关于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必须还得接下来亲自再有其他旁证来验证猜测才好下定论。
也是刚好这二人今天的夜宵吃的差不多了。
他们不再多言只等明天再去衙门一次,就一块回了处州府官邸。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可就在回了那官邸之中,段鸮这次又打算像昨晚那样一个人回房时,有个本也准备走了,到走之前停了下的人却一反常态地把他给叫住了。
“喂。”
这个从耳边响起的‘喂’,听上去既没礼貌又随便。
段鸮听到富察尔济在身后这么莫名其妙叫住他,第一反应是他想说什么。
结果,那个素来也不怎么和人怎么好好说话的家伙见他停下,也只是一顿,接着,这么一抬手就从后面扔了个东西给他。
“接着。”
那一点都不友好就朝他扔给来的小瓶看着有点眼熟。
段鸮一抬手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伤药。
这样子依稀像是上一次他受伤时这人也给的,看样子,他是一直带着却没拿出来。
可他自己根本也没伤在身,居然会从刚才起就一直这么带在身上,却也不拿出来倒令人觉得有些说不通。
结果下一秒,一件令段鸮更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因为某人一副我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把药扔给了他,就这么走人又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下次心情不好,就早点睡觉,不要胡思乱想,记得给伤口涂药,别再留疤。”
“还有,多谢你的夜宵。”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人说谢谢。
但说完,富察尔济也就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样儿摇晃着走了。
他本是那种自由自在的人,想做什么,也就做了,倒是活的比许多人都通透明白,无所顾忌些。
手里拿着那瓶伤药站在暗处,一个人立在阴影处的段鸮见富察尔济走了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半天却也面无表情地没作声。
这一夜,城中依旧静的吓人。
官邸周围时而有梆子声响起,一下一下听着怪空洞的。
可就在段鸮一整夜都在根据富察尔济之前的口述在这个夜晚回想这一切的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仿佛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画卷。
那是一张,空白一片的画卷上。
一只掉在地上的红睡鞋和一具趴在画中央的,染着红指甲的浮肿女尸背上有三只黑色的大蜘蛛。
那硕大漆黑的,象征自古以来男性社会欲望的蜘蛛‘沙沙’爬过,在画卷上方结下了细密的蛛网。
细细的蛛丝勾住了女人的脚,蜘蛛贪婪好色地伏在上面吮吸着血液——
那两只还存在杀人嫌疑的蜘蛛还在不断地趴在画卷上结网,一双黑暗中被浸透贪婪的红眼睛是那么逼真。
它眼中的目标也很明确。
那就是要在这蛛网之中,寻找被它发现那唯一相似点,且能勾起它对于欲望的目标。
只是,在这蛛网中,似也有一点不寻常。
仿佛是原有的编织规则的一根根蜘蛛丝里缠上了一些不一样颜色的杂质。
【‘——’‘——’】
一团迷雾中,另一种怪物也在吐丝的声音在段鸮就这么响了起来。
那真凶的面目,似乎就在那暗处望着所有人。
……
第二日
处州
午时二刻
今天外头的日头大,是个艳阳天。
街上来往的马车并着街市上的人流,显得底下热闹又嘈杂。
远处一座处州之地特有的棕色东拐建筑上,沿着楼梯上‘蹬蹬’的脚步声,正有个嗓门颇大的小二将烫过的好酒穿
过一路的客人送上桌来。
“——来来来,各位客官里面请!上好的花雕已给给为备好咯——”
在这小二的招呼声,东侧一张小几上,桌上依次坐的是富察尔济,段鸮和那本府的马自修捕快。
眼下,那身量高大威猛的马捕快因为跑了一上午公差,饿的先低头吃了两口饭食,才和他们交流了眼前的案情。
昨晚,衙门的人按例去搜查了大四胡同所有有嫌疑犯出没迹象的酒坊妓院,却都一无所获。
此外,马自修却也没放弃那三个最开始锁定的中元节的嫌疑人,而是各自也让人去他们三个人家里拿了之前他们口中的物证来。
这其中,卖货郎傅孙先将中元节那日带回来的几罐贴了红标的陈茶给官差看了。
作为证据,这几罐茶叶确实是临县那家茶园才产的茶叶的。
散开来在桌子上,三人各自倒出来,拿着闻闻也差不多就是上月装罐的。
不过这罐子瞧着倒也有些问题,因为每一罐旁边的纸都像是提前开过一次的,不像是原罐封装的,这就有些令人奇怪了。
而那画师傅孙先拿出来的关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扇面,却是几张观花走马,仿清明上河图的半身人像和景观像。
画上有男有女,还有花鸟,论画工真的画的不算特别好。
男女都画的比例极差,鸟的眼睛看着都无神,一看就也验证了那句这位画师的画技的确不高,才混到如今田地的话。
这两个人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证据,再度证明了他们身上其实都有可疑之处。
也是一早,乌云珠就来敲了官邸的门。
关于马凤凰昨天身上那一小块疑似杨梅疮的检查结果已出来了,他昨日特意帮忙去城西寻了个专给人看杨梅疮之类恶病的郎中去问了问。
那年岁颇大的郎中一见这东西就惊了,仔细将那块烂病灶端详了半天才给出了这么个回答。
“段爷,您猜的没错,马凤凰的身子上却是没得脏病,她身上那东西叫死人疮,乃是一般杨梅疮病人往别人身上带的,因为病没发开来,所以这死人疮就只长了这么大,所以该是旁人染给马凤凰的,而且这日子就不超过七日。”
这话似乎将杀死马凤凰那个凶手的特征又放大了一点,但结合那举子的话却还是令三人这查案进度有些难以突破。
偏偏就在这晌午,三人正在这饭馆继续讨论案情,继续吃饭时,在这酒楼里却发生了这么一幕。
因为就在小二端着盘下酒用的炸油渣过去时,一个用过酒菜,油光满面要下去的客人却是和那小二撞了个正着。
油渣翻了,溅了两人一身。
那客人顿时急眼了,拽住着小二的领子就大喊了一句话。
这句话看似不经意。
但在听到的那一刻,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被困在一个连环局中的富察尔济和段鸮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马凤凰身上单独出现的那一处杨梅疮。
和举子关于第四个‘嫌疑人’的目击证词仿佛在这一刻都交融在了一起,以至于他们和马自修一说,那捕快也是惊了,赶紧追上去就一把抓住那客人和小二来了这么句。
“你们且赶紧将方才口中的话再说一遍!”
“啊?官差老爷,什么话?”
“就是方才你们俩吵的时候那句!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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