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后方,就地搭了几个简陋的帐篷,不停有辅兵将一线受伤士兵搬回来,帐篷已经住不下,很多直接就地摆放在外面,冰天雪地,医药紧张,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谢彦再一次看到了战争的残酷,他直奔主将帐篷。空青与常山顶着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守在外,他们看到谢彦过来,仿佛才认识谢彦一样,仔细地看他两眼,然后一脸恭敬道:“王爷在里面。”
谢彦紧蹙眉头地掀开帘子,便见战报里说得受伤很重的萧承洲坐在上首,神色除了疲惫憔悴些,看着竟完全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
“洲哥?”谢彦愕然了一瞬,“你没事?”
萧承洲在谢彦掀帘子时就已经抬起了头,见到乍然出现的谢彦,萧承洲立即起身,肃容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都受伤了,我当然要过来。”谢彦走过去,“可……你好像没受伤?”
萧承洲摇头道:“我没受伤。”他拉过谢彦的手,注意到谢彦的虎口因为持刀的缘故已经被磨破了,忙找出伤药给谢彦上药。
谢彦直到这时才感觉到痛,轻轻皱了下眉,不过这点痛在得知萧承洲没受伤的喜悦中,实在没什么影响。他看萧承洲一眼,小声猜:“那就是假消息了?”
“自然。”萧承洲仔仔细细地给谢彦包好虎口,“兵不厌诈,敌我人数相差太多,不用点手段很难取胜。”
“那现在战况如何?”
萧承洲看了看旁边的沙漏,道:“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带兵撤退。”
“太冒险了。”谢彦叹道,这一招很容易扰乱军心,如果带队的将士胆小一点,说不定便不会像他们这样赶来支援,而会带兵直接撤退守城,再请支援。那么他们这些在前线奋战的将士就直接被抛弃了,逃得快一点的或可保下一命,慢一点的,不是死于敌军铁蹄之下,便是成为毫无尊严的俘虏。
萧承洲见谢彦叹气,忙道:“阿彦不用担心……”
“我知道。”谢彦笑了笑,“我遇见了李大哥,他一定是奉你的命令早早来边关,做了许多布置。”
谢彦更清楚,萧承洲战败不起,死了也就罢了,可他身份特殊,敌军很大可能会将他抓起来,然后用他去威胁昭元帝。要么萧承洲自刎以保家国与自身颜面,要么等昭元帝低头和谈。被赎回去后,也将丢失所有颜面,更可能落个众矢之的,被指成是导致战败的罪魁祸首。
谢彦只是心疼萧承洲,为他感到后怕。在谢彦眼里,萧承洲就好像那些杂耍人一样,一直颤巍巍地走在钢丝上,一个不慎,就落地殒命,满盘皆输。
谢彦接连几天赶路,此时待在帐篷里没了冷风吹袭,暖和起来,身体深处的疲惫就止不住地往上涌。萧承洲让谢彦在后面床榻补一会儿眠,一个时辰后还有一场奋战。谢彦觉得自己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气继续杀敌,便也没推辞,躺上床榻和衣而卧。
之后李文华进来,看了一眼睡得沉沉地谢彦,眉间闪过思量,而后便与萧承洲谈起了作战计划。
谢彦没睡一会儿,便被萧承洲叫醒。他还有点迷瞪,萧承洲拧了湿帕子亲手给他擦了把脸,谢彦顿时就清醒起来。
出了帐篷,刚才躺在帐篷外面的不少伤兵已经被抬走不少,先悄悄撤退了。萧承洲跟在谢彦后面出来,他假意重伤,在帐篷里待了一天一夜是为“养伤”。此时他一露面,不少士兵都激动地喊道:“将军!”
萧承洲刚来时,大家都叫他王爷,经过几天几夜的生死共战,前线的士兵对他皆是心服口服,改口唤了将军,这在战场上,是对一个将领的尊敬。
萧承洲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谢彦道:“注意安全。”
谢彦点点头,便看着萧承洲带着人离开,谢彦深呼吸一口气,也带着南星他们回到自己所在的轻步兵队伍。
很快,谢彦的耳边传来了鸣金之声。
谢彦跟着队伍一起撤退,他知道这是诱敌之策,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敌军会不会上当。好在敌军没让他失望,也是,他们以过少的人数在这里坚持了快五天,便是不撤退,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又有萧承洲重伤的假消息放出来,稍微贪功冒进一点的将领,便会忍不住派兵追上来收割他们。
大齐军队边战边退,谢彦正在猜萧承洲什么时候反攻时,便忽闻战鼓擂动。
萧承洲忽然出现在队伍中,一骑当先,亲自挥舞着写着“齐”字军旗,长刀指向追来的敌国队伍,高喝一声:“杀!”
李文华喊道:“杀!”
然后,便带着他的那支队伍,率先冲向了敌军队伍,谢彦他们这支队伍,也不甘落后,毕竟比起久站疲累的前线士兵,他们大部分时间只是在赶路,远不如他们那么疲惫。
敌军看着返身杀回来的大齐军队,都愣了一愣,似乎不相信这支被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地队伍居然还有胆子搞诈败这一套,直到刀锋劈开皮肉,眼前一片鲜血淋漓,他们才在剧痛中回过神来。
接着便是恼怒:就凭你们,也想反败为胜?
敌军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事实上,萧承洲的军队即便有谢彦他们加入,也是杯水车薪。但萧承洲不打没把握地仗,厮杀震天声中,一支骁勇队伍忽然出现在敌军后方。
敌军因为这支队伍的骤然加入乱了阵脚,再想找到刚才的拼杀节奏便不行了,在战场上,露怯是会传染的。敌军遭受两面夹击进攻,很快溃不成军,仓惶逃出者寥寥无几。
直到眼前再无一名敌军站立,大齐将士才从战斗中回过神来,然后便是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居然挺过了这一战,保住了这一方战线,哪怕身后只是一座近乎空城的小县城,但今日他们能保住这座县城,来日便能保住更大的城池。
队伍重新汇合,谢彦才注意到,那支忽然出现的队伍,领兵者居然是是奉周耀之命,一同留守在军营里的一位副将。
周耀呢?
谢彦疑惑着,就见那副将从腰上解下一个包袱,随手一扬,一颗乌黑的头颅便滚落在雪地中,那头颅面色青白,赫然是周耀的人头。
有将领怒喝:“陈匹夫,是谁斩杀了主帅?”
陈副将大声道:“是老子杀的!”
听到的士兵皆是一阵惊呼。
“李副将稍安勿躁。”萧承洲淡声说,“陈副将,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何要斩杀主帅。”
陈副将冷笑一声:“周耀身为主帅,在将军负伤坚守前线时,却贪生怕死,带头做了逃兵!乱我军心者,当诛!”
“不可能!”李副将完全不相信。
陈副将冷哼,“你不信,便问问我带来的士兵,他们当中但凡有一人说不是,陈某便任你斩杀,以项上头颅赎罪!”
李将军的一双虎目便转向陈副将身后的兵,“陈副将说的可属实?”
队伍安静了一瞬。
然后,有人忍不住说了:“是真的,王爷受伤的消息一传来,周主帅便叫人点兵备马。”
在萧承洲带兵前往对战时,周耀带着一部分士兵留守后方。
前线每报一次战情,后方士兵便紧张一分,不安惶恐的情绪在士兵当中渐渐蔓延。有人向周耀提出不能再等,以寡敌众本就是以卵击石,请兵支援刻不容缓。
周耀却迟迟未给答复,只一直说他自有决断。前线传来萧承洲受伤的战情后,聚在周耀帐篷里的众将士一阵哗然,有的说必须去请援军,有的要去营救萧承洲,有的要带留守士兵前去支援。
但周耀是主帅,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敢自主主张。
最后周耀叫人准备精兵人手和精壮战马。
“我们都以为主帅是要去前线支援王爷,却见他带着人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陈副将以为他是要去请兵支援,便说此事不该由一营主帅去,主帅坐镇后方,需要稳定军心,主帅却执意要亲自去。”
“被主帅带走的,都是留下的精兵,这分明就是要逃,精兵带在身边,只是为了保住他那条狗命!”
后方的士兵们本就恐惧前线溃败,周耀只带精兵走一事,无异于让他们更为恐惧,好像他们已经被抛弃,生死已不被看在眼里。最后在陈副将的带领下,两边人起了冲突,陈副将一怒之下,直接将周耀斩杀了。
说完事情原委,陈副将道:“此事监军已知,待其上报皇上后,罚也好死也好,陈某问心无愧!”
他手下的士兵,忙开口为他喊冤。
萧承洲抬手压下吵闹的场面,道:“此事个中缘由,本将军会向皇上禀明说清。此地不宜再逗留,迅速收拾战场,回营!”
萧承洲说完后,走到谢彦身边。
谢彦比陈副将还气,低声骂道:“周耀真不是个东西,幸好没让他带着人逃走,不然咱们刚才哪能赢得这么容易。”
萧承洲揉揉他的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道:“此一战之后,阿彦你要升官了。”
谢彦果然立即将周耀抛开,眼睛亮闪闪道:“我这次杀了好多敌人,我以后再也不是个小兵啦!”
萧承洲温和一笑,小心地拉过他的手,便见才包扎好没多久的虎口,如今应该又开裂了,绷带已经被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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