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鹊 完结+番外 (叽哩呱啦噜)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叽哩呱啦噜
- 入库:04.09
走廊里的照明灯多数已经报废,留几盏肩负重任,光明苟延残喘着,还原弯弯绕绕的走廊的全貌。
“刺啦——”
尖锐的声音响起,短促又刺耳,在寂静的歌舞厅里让人心惊肉跳,像是野兽的利齿咬啮头骨,激起最原始的生理恐惧。
皮珀尔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刀尖刮擦地板的声音。
他惊得一把攥紧同事的胳膊,“快走快走!”他把所有的惊慌失措都压进自己的一句气音里。
他大步迈步向前,发现同事的脚步绵软无力,他低头借着微弱灯光查看同事面色。
刚刚那句机敏的警示像是耗光最后气力,这人嘴唇灰白,眼睛半睁,已经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
皮珀尔的动作凝住,两秒后,他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将同事放在地上。
刚刚的犹豫转瞬即逝。
转头离开时毫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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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珀尔的运气并不好。
后面的人没有被同事绊住,刀刃拖行的声音虽然没有如影随形地追在身后,时近时远的危机却更让人心力交瘁。
与此同时,他跑过几个弯绕后把自己栽进死路。
在皮珀尔的心彻底坠入绝望之前,他发现自己唯一的幸运——
他在死路的棕色墙面上发现了一扇极不起眼的小门。
深棕的壁纸也覆盖着整扇门的表面,门的轮廓和锁孔被黑暗遮蔽。
折返不能,他打开小门。
这是一间废弃的杂物间。
狭小,杂乱,但隐蔽。
清理推车摆放在角落,木制橱柜与货架靠墙沉默。
他踏进这最后的求生空间,关好房门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皮珀尔逃无可逃,走投无路之际他手脚并用爬进橱柜里。
壁橱还算宽敞,勉强可供一个成年男性弯腰站着。
壁橱里面空空荡荡,连灰尘都不存在,干净得令人发指,皮珀尔这才后知后觉这废弃杂物间的诡异——
东西杂乱,却一尘不染。
有人特意打扫过这里。
皮珀尔关好壁橱门的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他的心脏瞬间像是被狠狠攥紧了,攥得供氧不能,攥得血管迸出。
刀尖继续拖行,失去了距离与墙壁阻隔,声音此刻无比清晰。
两扇橱门关闭后,留下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给予皮珀尔窥探危险本身的机会。
他将眼睛凑近,用这条狭窄的视野,看向杂物间门的方向。
一个人形黑影被扔进房间,落地声音沉重。
他定睛观察,惊觉那是被自己丢弃在走廊里的同事。
“你之前说的是这里吗?”
人还没有踏入房间,声音先传入皮珀尔的耳朵。
那声音本该是少年般清越的,带着点儿甜腻腻的尾音,但偏偏出现在这种情境中,裹挟着一股轻慢的危险意思。
脚步声又响起,渐行渐近。
那人在缓步走向他奄奄一息的同事,缓步走进皮珀尔的视野。
橱门的缝隙,盛满微弱的光,捧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递到皮珀尔的视网膜上。
暗光流转的刀尖点地,浅蓝牛仔裤向上是白色卫衣。
不得不说白色很衬这人的长相,像是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骨相,面部每处线条无不浓淡合度。
皮珀尔是见过这张脸的。
在研究所里,在司博身边。
大名鼎鼎的杀戮机器。
黑鸦。
看清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灰眼睛的那一刻,欣喜地开始在皮珀尔大脑里涌动。
他欣喜在这里看到的是研究所里的熟悉面孔,而不是前来索命的小白鼠。
黑鸦的下一动作,又让皮珀尔刚刚放松的神经紧绷起来。
“还没死透呢。”
皮珀尔不知道黑鸦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别人对话,他的视线定在意识不清的同事身上,又转到那把工艺先进的刀上,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参与过编写这把刀最后的检测程序。
下一秒,他参与研制的武器,划开了他的同事的手臂皮肤。
距离不远,他能看见血液涌出。
他听说过黑鸦的杀人手法,那些无法被视觉具象的血腥气,偶尔在工作间隙的笑料中隐约嗅到。
皮珀尔向橱柜深处缩了缩。
“言阳。”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像是在提醒什么,那人站在皮珀尔的视觉死角里。
闻声,那把刀刃向后收了几寸,黑鸦,或许皮珀尔该叫言阳,言阳回头望向声源处,“他敢弄伤你。”
声源走近,走到同事和言阳之间,隔断言阳望向濒死之人的视线。
这人背对着橱柜,皮珀尔看不到他的长相。
从背影和声音来判断,这大概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形瘦削修长。
这人戴了副黑色作战手套,覆着手腕,露着手指,衣服也是黑色,手中的枪也是黑色。
引人注目的是,他露出的半截小臂,一道狭长的鲜红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不深,但有血液顺着手臂浸湿作战手套,濡透后又蜿蜒至指尖。
也不知道这人摆出了什么表情,只听见言阳无奈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随后又不舍似的,“就这一次。”
“一次?一次什么?”皮珀尔心想。
片刻疑惑后,一阵迟到的胆寒一寸一寸爬上皮珀尔的脊骨。
“已经有一个月没再犯了,今天就当奖励我一次怎么样?”
言阳笑得太甜了,不是那种该在濒死之人面前出现的笑容。
“你别看他,看我。”黑衣青年上前几步,轻拥言阳,用那只干净的手用心抚触言阳的后颈。
又微微侧过头,那是张俊秀但陌生的脸,他用另一只手中的枪指向地上人,沾血的手指扣动扳机。
很细微的子弹发射声。
皮珀尔一个哆嗦,随后他看见同事眉心,那么小的一个弹洞,有过分狰狞的血红。
青年握枪的手垂落回身侧,指尖的血液蜿蜒至枪身。
言阳看着尸体,又看向那只沾血的手,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那只淌满血的手被牵起,言阳拿过枪放入青年的腿部枪套中,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管伤口粘合凝胶,托着青年的手臂细致地涂。
他边涂边回,“好呀,我只看着你。”
可能是痛意所致,沾血的手指微蜷起来,但没有完全握实。
伤口很快完全粘合,他望向青年的脸,又重复了一次,“我只看着你。”
他说这话时眉眼弯弯,下巴微微抬起,皮珀尔呼吸紧张间胡乱断定那是个索吻姿态。
从皮珀尔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侧过来的小半张脸,也只能窥见他此刻的一小半愉悦。
房间内唯一的玻璃窗被几条宽窄不一的木板钉着,没有完全封死,木板歪歪斜斜。
窗外是一条已然寥落的步行街,路灯的光偷跑进来,交错地在墙壁上落脚。
沾血的手将言阳推进那少得可怜的光里去,让他整个人都浸润在昏黄中。
青年附过去一句耳语,气音转瞬即散,皮珀尔听不分明。
言阳的头发尖尖都被灯光涂上一层润泽,他回那句耳语:“小时候不能喝,后来不敢喝,想着现在可以放心醉一次。”
“但便利店的那个麦芽酒也太难喝了,我喝了两口就扔了,没醉……”
“醉”字的尾音青年的唇舌纠缠得含糊不清。
他干净的手垫在言阳的脑后,沾血的手捧着言阳的脸,苍白的下颚印上血指印。
地上的重伤者已经变成尸体,曾经蔑视他人生命的讥笑消失得这般轻易。
皮珀尔竭力将自己的呼吸放得缓且轻,觉得眼前这一幕诡丽得要命。
一吻结束,言阳有些轻微气喘,灰色虹膜没有被局限的光线映得透亮,反而显得颜色有些深。
他微微歪头,不怀好意似的笑,“我又好像有些醉了……”
皮珀尔觉得自己可能是缺氧了,导致脑子不能正常运转,不然他为什么明明被危机感扼住气管,却还在小幅度地凑近橱门缝隙。
他看着言阳被青年禁锢在墙壁和青年身体之间,逃无可逃地任血色指印染上锁骨与腰侧。
他大概也不想逃。
牛仔裤与鞋袜落地后,最浓重的一抹血色被握在精巧的脚踝。
再后来,皮珀尔的时间感开始模糊,他只能看见汗湿的脖颈,隐忍的眉间,猛然仰起的下颚将脖颈拉成一道惹人摧折的曲线。
皮珀尔颤抖地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处,那里跳动得过快导致他几近窒息。
混乱中他想起那些平静喜人的日子。
那时的黑鸦,让大家空有玩弄的心思却没人敢真正去接近,原因显而易见——
他是司博手下的一条疯狗。
司博一声令下,他就能把人咬到肝脏都七零八落的那种。
过度杀戮的恶劣手段让人望而却步,再怎样丰厚的谈资也是个危险人物。
他完全呆了,这样艳的表情会在这张杀意森然的脸上出现。
杀手被激到耳朵尖都在泛红,更别提眼角那抹仿若受尽委屈的薄红还在隐约反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