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诏也很有讲究,一般人都不能动,除非有大王的特许。还有,就算贴出来示众了,咱们也只能看不能碰,不然,揭了就得完成上面的事情。”
“这什么瞎讲究?”小安低声埋怨,复又问道,“那他要寻什么人啊?”
“方才不是说了吗?左手小臂上有一处红色胎记,年纪十七左右的男子。若寻到了,便赏白银五百两。这五百两要是到手了,那可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啊!唉!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出来让大家伙发发财不也挺好的吗?哟,该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吧?还是得罪了王室?哎?小伙子,你作何揭王诏啊?哎?你快下来啊!哎?你怎么还把王诏揣怀里啊?哎?哎!哎——”
只见小安抱一个带一个,转眼就消失在人声鼎沸处。
县府中,一双鸟儿在假山上驻足,停歇了片刻,又扑腾着翅羽飞走。
徐重德将一壶上好的贡茶,双手奉给钦差大臣魏书黎,“魏大人,这是下官初右迁时,大王御赐的贡茶,下官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恰好孝敬大人。”
魏书黎接过,先浅饮一口试温,接着再品了一口,赞许道:“嗯,色泽墨绿,香郁味甘,山阴族进贡的‘孔雀子’,确实好茶。”
徐重德笑得狡黠,“原以为魏大人年轻有为,没想到,连品茶也是人中翘楚。”
魏书黎不吃这拍马屁的一套,只抬了抬眼皮,道:“本官怎比得上徐大人?我朝去年的进贡单子里就没有孔雀子了,徐大人竟还有存余,可见徐大人深受大王宠信,常人不可比拟。”
徐重德一凛,听出话里的意思,随即谄媚道:“常大人折煞下官了!您是大王跟前的大红人,大王什么要事都交给您来办,最信任的就是大人您。下官这几两茶叶与您的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若大人喜欢,这茶叶便都送与大人了!”
魏书黎放下茶杯,缓缓道:“徐大人不必紧张,本官随口一说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贡茶还是徐大人自己留着吧。只是......”
“只是什么?”徐重德心口吊了桶水。
魏书黎的眼神倏地凌厉,道:“只是,徐大人的永安县离国都尚远,消息倒灵通,本官上任不到一年,你竟知道大王信任本官?”
话中有话,徐重德侧额滴下冷汗,“这,下官只是猜测,猜测罢了。大王劳师动众要寻人,他交给您来着办此事,断然是十分信得过您的!”
魏书黎不动神色,“哦,看来徐大人年岁虽高,倒还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
“大人......谬赞了。”
魏书黎悠悠然起身,道:“寻人一事的确刻不容缓,但这两日王诏贴出去没有响动,本官闲得慌,便找了其他事情做。”
徐重德流着汗拱手,“不知,下官可有此殊荣,了解一二?”
魏书黎负手而立,“徐大人客气。你前日送本官的那两箱珠宝,本官觉得搬回国都劳民伤财,便都分给百姓了。”
“这!”徐重德气得脸绿,“您——”
魏书黎斜了他一眼,“徐大人觉得不妥?”
徐重德无奈,将怒火又强行压下去,“妥......妥得很......”
“这便好。嗯,还有一事,本官也觉得颇为古怪。”
徐重德咬牙,问道:“不知大人忧虑何事?”
“本官的侍卫昨夜不听话,跑错了府苑。竟发现城东有一处院子,里面住着十几个女眷,问其是谁,都说是徐大人,您的妾室。”魏书黎直勾勾盯着对方,“不过本官听闻徐大人您治理永安县,向来为人清廉,淡薄名欲,怎可能有十几位侍妾呢?”
徐重德眼珠子直转,冷汗如雨,赔笑道:“这......大人多虑了......这,她们不是下官的侍妾。是,是前些日子进城逃难的难民,来投靠下官,下官将她们收养,一直养在别院,跟下官,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魏书黎若有其事地点头,“嗯,本官也认为徐大人断不会做出这种违背德义之事。”
徐重德拭去冷汗,硬着头皮道:“说的是,说的是!多谢大人体谅!”
魏书黎拿食指摩擦下巴,思忖道:“所以,本官让侍卫将她们都遣送回家,徐大人不会有异议吧?”
“什么!”徐重德脸上的狞笑一僵。
魏书黎仍是斜斜看他,“嗯?徐大人觉得不妥?”
徐重德喘气只出不进,“妥......妥得很......妥得很啊......”
语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魏书黎仍旧波澜不惊,淡然一笑,唤来侍卫。
“大人有何吩咐?”侍卫抱着一把刀,半跪着待命。
魏书黎瞥了一眼那晕倒在地的徐重德,冷冷道:“近来暑气太盛,徐大人身体不适,热晕了过去。叫管家去请大夫,让徐大人好生在府中休养,没什么要事,不必出门了。”
侍卫一一记下,“是。”
那侍卫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门外,一随从匆忙跑进,“启禀大人,王诏被人揭了。”
魏书黎上前一步,表情陡然认真,与之前迥然不同,“人在何处?”
那随从向门外一指,“就在门口,不过他说,要和大人交换条件。”
魏书黎眉梢一挑,“哦?”
往日来找他的都是上杆子想发横财,唯恐他不相信。今日这人,竟有胆子还与他谈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骂人不带重样的,泼辣张扬
但是……老木是很温油滴呀嘿嘿
第5章 揭王诏(二)
魏书黎出来之时,小安正与守门的衙役大闹,大丫头抱着小八心急如焚地站在一旁。
“我生来就这样子,老爹都不嫌弃我,你算哪根葱?敢对小爷指手画脚!”
那衙役也是初来乍到,年纪小,人呆,气势全然被小安压制,只委屈巴巴地据理力争,“面见大人,需面容整洁,你,你把脸画成这样,大人见了被你吓到怎么办?”
小安端着他那张被柴灰糊了个遍的脸,理直气壮道:“吓你个头!别以为我生在山疙瘩里不知道,朝里的大人一个个连砍头的场面都见过,还怕我这平头百姓?”
魏书黎走过去,淡然问道:“何事?”
衙役仿佛见到救世主,“回大人,这个人要见您,但是死活不肯净面。小的让他去洗一洗,他,他还骂人!”
魏书黎正眼一瞧小安,果然只看到两颗眼珠子,但一心牵挂那王诏,对面容着装也未甚在意,只道:“无妨,让他进来。”
小安想了想,叫住往回走的魏书黎,“等一下!”
魏书黎回头,“何事?”
“我有病!”
魏书黎一顿,头一回见到有人这么坦荡,“何病?”
小安扯起谎连眼皮子都不眨,“我,我不能见县太爷,一见他我就头昏胸闷,口吐白沫。”
要是被认出来就惨了。
魏书黎沉思了片刻,道:“徐大人中了暑气,正昏睡在床,不便见客。何况,王诏一事,全权由本官负责,与他无关。”
“那太好了!”小安十分欢喜。
“嗯?”
小安赶紧收回笑容,沉痛道:“我是说,县太爷生病,太可怜了!”
魏书黎挑眉,觉得他颇有意思,便问道:“你揭了王诏,可是找到那人了?”
“对。”
天上突然掉这么大一个馅饼,要是不冒充两下,都对不起那块跟了他十七年的红胎记!
不过为保万全————
“我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小安指着不省人事的小八,“你治好他,我就带你去找人。”
魏书黎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过,想必你也知晓揭王诏的讲究。”
小安大言不惭,“知道。揭了就得完成上头的事情。”
魏书黎十分善意地提醒:“做不到......就得杀头。”
“啥?!”小安捂着自己的脖子,深刻感受到了它的脆弱,“唬,唬人的吧?”
魏书黎可不许他反悔,抬手叫来侍卫,“魏辛,抱这孩子去看大夫。”
那名叫“魏辛”的侍卫抱手,“是。”
当日晚,小八便在病榻上清醒了,虽然说话仍旧有气无力,但好歹退了热,也有胃口吃东西。青灯之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睁开,小安心口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事已至此,你该带本官去寻那人了吧?”魏书黎将小安叫到隔壁的偏房,问道。
小安看了看魏书黎,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侍卫魏辛,决定豁出去,“哼,你们看好了啊!”
语罢,掀起左臂的袖子,露出那指头大小的红色胎记。还不忘兜售两句:
“先说好,这个可不是什么守宫砂,小爷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魏书黎风云不惊,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取出白酒,朝小安走去。
小安一头雾水,“干什么?”
那侍卫仍不说话,只低头做事。
魏书黎解释道:“小验一下,不必紧张。”
王诏一贴出去,少不了有人想发横财,拿胭脂丹蔻往手臂上涂。短短两日的工夫,已经验出二十几个“冒牌货”了。
只见那侍卫掏出一块黑色的手帕,浸湿了白酒,在那处胎记仔细擦拭。胎记没擦掉,倒把他周围的污垢擦去,皮肤瞬间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