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乱冤枉人啊,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安戈再义正言辞也没用,王后是管瑶的长姐,护短是护定了。
“难不成好端端的一个人会自己撞墙么?且当时就你二人在场,谁能给你证实?”
“哎!没人证实我的清白,那你能找到人证明我推了她?你这王后有没有脑子?”
“放肆!”王后被数落了一句,愤然拍桌,颤着手道,“管瑶头上的伤就是证据,她就是证人!”
王后说了一大推后宫宫规,丝毫没有“犯头风”的迹象,最后涂了丹蔻的手指一抬,判安戈在管瑶跟前跪两个时辰。
这一判可谓是一箭双雕,一来给了安戈下马威,二来也竖立她王后和管瑶的威信,日后管瑶嫁给方弈,侯府的下人也懂得看眼色,不敢使绊子。
只是传言中的“安如意”温婉可人,而此时的侯夫人安戈却是个张牙舞爪的夜叉。安戈叉着腰杆,被冤枉得很没有“碰瓷祖师爷”的面子,一股脑儿扔了前两天学的宫规礼仪。
“证你个头!是我的罪我不会推,不是我的罪我也不会扛。我说了跟我没关系就是没关系,这种女人家的小把戏我才不惜得用!”
管瑶哭得梨花带雨,额头上的血还没有止住,颤抖着手去拉王后的衣角,“长姐,长姐一定要替妹妹做主......”
茯苓眼眶一红,腾地朝王后跪下,“王后娘娘明察呀,我们家主子心地善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安戈看不惯她求人的样子,一把将人拉起,“茯苓你干什么?咱们没做亏心事干嘛下跪求饶,我就不信我没做过的事情她们还能扣死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
王后头上的凤钗闪闪发亮,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阶梯下的一对主仆,“安氏,你言谈举止如此之粗俗,看来未国便是这样教你的了。”
一句话,又连带着骂了未王宫。
“大抵是未国国君对你太过宠溺,才致使你如此不讲礼节。”
安戈对阶梯之上的女人一喝,“礼节是讲给尊敬的人听的,像你这样不讲道理的画皮妖怪,我当然不讲!”
安戈口中的“画皮妖怪”,便指的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佛口蛇心之人。
王后的额头冒起一根筋,“住口!本宫面前岂能由着你胡言乱语!”
茯苓见王后的火气渐长,又扑腾跪下,“娘娘息怒!我家主子只是无心之失,娘娘母仪天下,恳请不要计较!”
王后掌管凤印已有五年之久,一般像茯苓这样娇盈盈求饶的,给她天大的胆子也翻腾不出风浪。通常都是被宫杖打得只剩半条命,扔到永巷做苦力。
“你主子不识好歹,不讲尊卑,你做丫鬟的也难辞其咎!”王后端庄地站着,朝左右一唤,“来人,先打这丫头二十宫杖。”
安戈高声一喝:“哪个敢!”
那两个太监又住了脚——这劳什子长公主,也太凶了!
安戈再一次把茯苓拉起来,“人家一欺负就哭,你上辈子是孟姜女么?有什么好哭的?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她打你你打回去不就行了!”
王后见那两个太监没动静,又道:“愣着做什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么!”
太监终于又壮起胆子上前,安戈二话不说就动了手。准确来说,是动脚。
绊倒了其中一个,又猛踩了另一个的脚,右手一翻,两个太监便哎哟连天地倒了地。
王后大怒,“放肆!给本宫抓起来!”
安戈拔腿就跑,同时冲愣在原地的茯苓一吼:“跑啊——”
茯苓愣了愣,赶紧跟上,然则她常年在王宫侍候,腿脚不如安戈利索,两步出去就被一群宫女太监擒住,致使逃脱的安戈不得不停住脚步。
逃跑计划一下子就落了汤,安戈又气又急。
“真是没用!你到底跟安如意学了些什么啊!”
一边骂一边往回走。左胸的伤估计裂了道小口,没有出血渗透衣衫,只是疼。他本想大闹一回,煞煞王后一行人的气势,但敌不过那该死的伤痛。
方才能跑是出其不意,现下王后等人有了防范,安戈自投罗网,立即被一群宫人团团围住,插上翅膀也逃不了了。
王后见场面得以控制,才舒了一口气,在嬷子的搀扶下落座,“安氏,你还有何话说?”
安戈看了眼哭得委屈的茯苓,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也不再对王后破口大骂,妥协道:“好了好了。我认行了吧,太监是我打的,管瑶是我推的,赶紧把茯苓放了。”
王后一口气闷在心头,“这会儿招有何用?你推伤瑶儿在前,辱骂本宫在后,甚至还对本宫的宫人大打出手,打你三十宫杖也绰绰有余!”
身旁的嬷子赶紧上前规劝,宫杖不细,打在人身上便是蚀骨钻心的痛,疤痕也很难消退。关键还是“未国长公主”身份敏感,若有个闪失致使两国交恶,怕是没人担得起。
王后听了觉着有理,但安戈的过错太多,既往不咎她也做不到。于是还是照着先前的判罚,跪两个时辰。
已经不能再轻了,即便是卫临寰询问,王后这厢也能占理。
本来是要跪在管瑶面前,不过管瑶大抵是撞墙那一下太狠了,直直晕了过去。
王后一面传太医,一面让安戈跪在宫门口。
安戈自觉着捡了便宜(是吗→_→),一个人欣欣然跑去跪着。见茯苓阴郁,坦然宽慰:
“就两个时辰,眨眨眼睛就过去了,跪完咱们就回去吃糕点。不缺头发不少肉的,发什么愁?”
茯苓抹了抹眼泪,道:“主子跟公主很不一样,公主凡事都想到最差,主子却都想到最好。主子不论何时都看得开,奴婢真是既羡慕又心疼。”
安戈指责,“心疼什么?你们这些宫里人就是活得太细,芝麻大点事儿都跟天要塌下来一样。”
茯苓垂下脑袋,落寞下去,道:“其实,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是不会笑的。”
安戈若无其事地打呵欠,“那我还真得庆幸你待得不久。”
茯苓愣了愣,迟钝地勾出笑容,颇有些腼腆。
安戈见人笑了,也不再继续说下去,看了眼被云遮了一半的日头,兀自计算时间。
少顷,白日彻底钻进云朵,茯苓瞧着安戈的满头冷汗,掏出手绢替他拭去。
“主子......伤口很疼吧?”
安戈垂眼瞧了瞧,并没有血迹渗出来,遂摆摆手,“没事儿,能忍。我以前在永安还遇到过更严重的,这点儿口子不算什么。”
随后抬头望了眼半空,庆幸道:“你看,日头怕晒到咱们,都藏起来了。嘿嘿,也只有我安戈才会这样有运气!你看戏台子上那些角儿,每到下跪就要下雨,咱们才不会——”
——轰隆!!!
他的话没说完,天公就劈了一道雷。
安戈呆愣地眨了眨眼睛,道:“......大哥,我说说而已别当真啊......”
这种“长跪不起必定下雨”的桥段只会出现在戏文里,他安戈自认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老天又有好生之德,不会这么折腾他。
茯苓着了急,“主子,黑云这么厚,恐怕是得要泼一场了!这可如何是好?”
安戈乐观得十分表面,道:“那什么,咱们还剩不到一个时辰,雷声大雨点小,这雨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下来,说不定到时候咱们早就——”
——哗啦!!!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怕是估计漏掉了安戈。
雨水倾盆而下,把安戈仅存的希冀泼了个一干二净。茯苓赶忙用手遮在安戈头顶,“主子,这可怎么办呀!”
安戈咬牙,愤恨地抬手一指,“贼老天,有本事下雨,有本事停么你?”而后理直气壮地看向茯苓,“能怎么办?找个地方躲雨呗。”
二人正打算起身,王后就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寝殿,“站住。”
雨水淋湿了伤口,安戈痛得皱紧眉头,“下雨了,剩下的一个时辰能不能记账上?改天我铁定来。”
王后的怒火比先前更盛,“妄想!本宫把你的跪罚记账上,谁把瑶儿的容貌还给她!你可知,因为你那一推,瑶儿毁容了!”
安戈心里一惊,心道这管瑶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无非就是跪一会儿,这小姑娘还没出嫁就毁了容,那才是灭顶之灾。
不过伤口被水刺激的感觉真不好受,安戈索性站起身,骂道:“她自己活该怪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只是不方便动手,不然你屋顶的瓦片铁定没有一块好的!”
这句话倒不是虚张声势,以前在未王宫他就是这么干的。
王后身旁的太监急了眼,尖锐吼道:“大胆!区区一个侯夫人竟对王后娘娘出言不逊!再嚣张乱骂下去,当心大王出面,拔了你的舌头!”
“拔就拔!我小夜叉要是——”
眼前蓦然晕眩,安戈踉跄了一下。
“主子!”茯苓连忙将人扶住。
安戈躬身喘着粗气,甩了甩脑袋,眼前的景象还是有重影,腿下一软,跪倒在地。
“这什么玩意儿......最近就不适合出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