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
一根烟抽完,肖副经理抓抓头皮,跳下来跟同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等等。”
大约是和肖副经理生出了逃命的友谊,久久没见他上车,小朋友挣开女同事怀抱,扒着车窗大声喊:“肖叔叔、肖叔叔。”
肖副经理记挂小朋友,忙循声过去。
“别担心哦肖叔叔,没事的。”小朋友冲他挤眉弄眼,活泼得不像刚遭遇绑架的人质,“十五回来了,妖魔鬼怪全趴下。”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恐怖(。
☆、068:回来就好
“早知道让大叔带咱们一程了。”费夷吾举高罗盘, 偏了偏脑袋说道, “哎, 要不委屈委屈您, 回来睡一会儿?”
肩膀大白猫的重量仿佛又增加了三分之一。费夷吾一个趔趄,差点被带趴。
身后, 天苍苍野茫茫,出租车司机早已隐没在荒草之中。
回想起来, 那辆黑色越野车很像越老板的风格:粗野张扬, 透着翻山越岭小菜一碟的结实耐用。
半路歇菜的出租车实在望尘莫及。
费夷吾嘀咕:“应该让司机开那辆车。”
夜狩吹吹胡子没接话, 费夷吾并不介意。
她东拉西扯就是想给自己壮壮胆。
师父说了,这次下山, 夜狩不会再像以前那样7*24小时明里暗里充当外挂, 顶多危急关头保住她一条小命,其他一概自行解决。
不过这回事出紧急,下飞机解卦显示越老板有难, 费夷吾狂奔出口招辆出租,司机听说要去乱葬岗, 就差自己摁差评让客人下车滚蛋。最后还是夜狩用了迷魂术, 让司机乖乖履行职责送人来乱葬岗。
和洛鱼打了照面, 出租车半路抛锚,夜狩便叫司机原路返回高速路。出了乱葬岗荒地,阵法自然失效,司机就可以打电话找人来帮忙。
“夜狩,您写的那张纸条好用吗?办事处真的会补偿司机损失?办事处不是很缺经费的吗?”
夜狩不答。
“还好我也记了司机车牌号, 回头让越老板报销。反正是为了找她来着。”
“……”
夜狩重重地喷了口气,表示快被费夷吾烦死了。
费夷吾闭嘴。
她知道夜狩为什么闹情绪。
师父把“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方针贯彻到极致,定下来费夷吾为守山继承人,就拿了一摞书出来让她自己琢磨。
理由充分:通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应试教育,费夷吾掌握了自学能力,研究理论问题不大;海城鱼龙混杂,群魔乱舞,正好学以致用;要实在有东西想不明白,就问夜狩。
夜狩千年来第一次碰到这么不负责任的师父和不着调的继承人,本想既然把继承人安全送回山了也该逍遥一阵子,没成想立马被派发了新任务,身兼保姆、保镖、包学会三重重任,难度提升若干等级。
因此,免费劳力被师徒俩气得手爪抽搐,险些脑梗撂挑子。
后来师父抓准了痛点,替费夷吾开出优越条件:只要夜狩愿意,不用一直窝在罗盘,在保证继承人人身安全的前提下,随便想去哪儿去哪儿。夜狩这才勉为其难和费夷吾一道下山。
「每个守山人都有守护者,避免守山人孤身涉险,无人搭救。但守护者通常又是犯下大错被判无期徒刑的罪犯,本性难免乖张暴戾,是以每一任守山人都有束缚和释放守护者的咒语,用以调遣使役。」——师父给的小册子上这样写。
费夷吾看的时候夜狩也在场,没等她看完下半部分,夜狩一爪子糊烂小册子,挤出两个字:“放屁!”
总而言之,费夷吾虽然捞着了铁饭碗,也见识了外挂本体,日子比之前只坏不好。
不知外挂是脾气古怪的白猫时,她尚有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的勇气。
但现在……
白猫不会吃继承人,但不代表不会吃小鱼干。
洛鱼道行不高,只看到费夷吾肩头一团蓬松白光,没认出夜狩本体。但夜狩看到小鱼儿,磨牙霍霍,生动演绎了《我要把你吃掉》。
费夷吾对夜狩竟然听过网络口水歌并且准确还原其旋律深表震惊。
野草匍匐的荒地跋涉了半小时,隐约看得见前头高楼,费夷吾不甘寂寞地呼唤:“夜……”
夜狩啪一爪子拍她后脑勺上,后爪蹬肩膀,蹿出去七八米远落到地上,浑身白毛炸开,体型扩大两圈有余。
“快点!”
听到夜狩不耐烦的低吼,费夷吾心里一紧。
这段时间她一直捂着对越老板的芥蒂不让它生根发芽。但人近情怯,来路上芥蒂不受控制地长成树苗,结出一串串兴师问罪的小果子。
然而越老板棋高一着,为了洛鱼把自己置入险境,让她除了担忧焦虑,竟没有多余心力采摘果实。
师兄说得对,人真的很复杂。
夜狩带路,长驱直入黑黢黢的地下室入口。一进门洞,费夷吾浑如盲人。
“你——”白猫在前面无声无息走了半层,回头看费夷吾摸索墙壁无处下脚似的,一声低吼,“眼瞎了!?”
费夷吾愁闷:“我夜盲啊。”
夜狩四爪攀墙,卧上费夷吾头顶,抻直前爪在她左右眼各拍一下。费夷吾吃痛,流了两滴泪水,再一睁眼,前路灰蒙蒙的,却依稀辨认得出构造。
下了一层,转角再下一层,到了用做车库的负二楼。
烂尾楼空置了太久,来客的气流掀起积尘,空中弥漫着刮擦鼻腔的粗糙气息。
费夷吾头负大猫,脖颈僵硬,动静不小。但她在楼梯附近转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找到地下三楼的入口,也没遇到任何戒备放哨的。
小鱼儿说地下室里至少有七个人,一个领头的要跟越老板聊聊。越老板让对方先放人质走,领头的为表明诚意,特意派人送她上去。
这样看来,小鱼儿被绑架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负二楼寂然无声,费夷吾定了心神,忽然意识到即便没自己来搭救或许越老板也能逃出生天。
她本事大着呢。
正想着,污浊沉重的空气里多了一丝丝血腥。
费夷吾狠狠打了个喷嚏。
一声响,一声应。
是男性粗重的喘息。
夜狩看着她瞎转八转,总也不往正确的方向走,爪痒难耐,挠她。挠完揪一绺刘海往左前方拉扯:“来都来了。”
也是。
费夷吾不再挣扎,顺从夜狩的指引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喘息的来源。
地上横七竖八,排队似的或躺或趴,离入口近的尚在喘息,后面听不到响动。队伍尽头影影绰绰看到一团黑影。
费夷吾一眼扫过去,辨认出那是把椅子,上头坐着多日未见的越老板。
心情复杂。
她挨个检查地上躺的人。
头顶夜狩啧啧点评:“全都抽了一魂一魄,够狠。”
费夷吾没听懂前半句,有后两个字做注解,连蒙带猜也能想明白躺下的都遭遇了什么。
视频里越老板特意解说过,她为父母报仇的方式就是抽去人的生魂为自己所控。残忍,不留痕迹。
所以这些人也是吧。
“哎。”夜狩变了变声,“在那儿呢。”
椅子后三米的地方是两堵墙的夹角,三十个光晕惶惑不安地团成一团。
魂魄被抽出身体,如果能在三个小时内塞回去,最多一场病,倒是没生命危险。
“手下留情了嘛。”夜狩舔了舔爪子,若有所思。
费夷吾也检查到最后几个人。
血腥味更为浓重。
越老板现下脑袋低垂,长发散乱。手和脚都打了死扣绑在椅背和椅腿上,血珠自手腕滴落,地上积了一滩。
夜狩懒洋洋问:“心疼吗?”
费夷吾抽了口凉气。
“疼。”
夜狩说话除了守山人和守山人的继承人,别人听不到。但费夷吾跟夜狩交流也得通过口舌,下来负二楼首度发声,椅上的人立刻有了动静。
“十五?”
汗湿透的脸上沾了几缕发丝,乌青唇角也淌着血迹。越老板颓废异常。但那双尾部上挑的眼睛明亮得像自带光源。
疼。
真疼。
费夷吾气坏了,踢了跟前人一脚。
她想,我还没问过罪呢,谁给你们权力动的手。
不料绑匪们身强体壮,肌肉硬得像铁块。费夷吾脚趾头快被自己踢断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绷着脸强忍痛来到椅子旁给越老板松绑。
越老板嗓音沙哑,带着极为隐秘的讨好:“我没……没再杀人了。”
但是对方欺人太甚,求生本能爆发,到底还是出了手。
费夷吾闷闷地“嗯”。
塑料扎带质量很好,费夷吾没带利器,抬起越老板的手腕只见血肉模糊,怒火上头,把夜狩硬生生烫出头顶三尺之外。
夜狩去角落里抓了俩光点随手一扔,中间有人摇摇晃晃爬起来,看清周围情形,撒丫子往外跑。
“回来!”夜狩冷喝,那人机械地转了个身,同手同脚挪来,摸出一柄瑞士军刀,老老实实地放在一米外的地上。
给越老板松了绑,她一时间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直。费夷吾扶她坐稳,听她重复念:“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