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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浇灭了他的火暴 完结+番外 (芥子醒)


  屋大维娅用袖子抹掉眼泪,哭喊道:“倘若我能预知父亲此时逝世,我会天天陪他吃晚饭,戒掉大│麻,学着织毛纺布,我会是全世界最听话的女儿……我太后悔了……”
  阿格里皮娜微微皱眉,冷峻的眼睛透出一些悲哀,“听我说,屋大维娅,人最无力的事不是死亡,而是无法预知死亡的时间。你的痛苦,我全部经历过。”
  屋大维娅抹着眼泪。伤心过度的她必须由小法官搀扶才能站着。
  阿格里皮娜冷眼打量小法官,一对棕色的眸目象蛇一样来回爬过他全身。这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威胁到她儿子的人了,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
  “脸上的伤好了吗?”阿格里皮娜看见他恢复如初的皮肤,明知故问,不冷不热的语气。
  小法官下意识觉得冷,结巴着说:“是的……”
  “看来你在那不勒斯过得很懒散。”阿格里皮娜别有用意,“听说,不喜欢勤勉的人,伤疤好得比别人快。”
  小法官感受到灭顶的压力,冷汗直冒,思忖一会道:“我的确不勤勉,为此没少受到父亲的鞭笞。但我已经习惯懒惰了,一时半会改不了……”
  阿格里皮娜端详他汗涔涔的脸,继续探问道:“让我替屋大维娅的父亲问你,你会射箭使剑吗?会骑马吗?读过多少书?”
  小法官瓮声瓮气地说:“我只会骑马,而且得是幼马或者矮马。我只读过有关法律的书,其他领域涉猎不多。”
  阿格里皮娜的眼光松了松,“可以,是个诚实的孩子。”
  小法官擦了擦前额,有眼色的奴隶主动给他递来一块手帕。
  阿格里皮娜凌然站在死去皇帝的石膏像前,以盘问的口气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小法官的喉头滚动一下,脸色煞白,思考很久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要和屋大维娅结婚,然后带着我的父母一起移居那不勒斯,远离罗马,在那里买下一块玫瑰园,从此过着以贩卖浪漫为生的日子……”
  屋大维娅听到这话,宽慰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靠到他肩上。
  小法官瞄阿格里皮娜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样可以吗?”
  阿格里皮娜笑一声,有点皮笑肉不笑,轻轻地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保持绝对的忠诚。不要以为和公主结婚,就可以逾越自己的阶层和身份。但凡有一点不忠,我都会命人剥掉你后背的皮,以及,拔掉全部的牙齿。”
  小法官打了个冷颤,连连点头说:“我会献出全部的灵魂,这点毋庸置疑。”
  处于恋爱的小女人屋大维娅啧啧两声,用胳膊肘碰他一下,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嗔道:“我相信阿斯。他对我很好,愿意为我移居外省。我相信他会忠诚于我的。”
  她一脸幸福,塌陷的鼻子冲天撅着,红肿的眼泡因为笑更鼓起来了,隆起的驼背象驼峰。
  她的身材和脸蛋,时时刻刻都在彰显神明可以对一个女人赋予多大的恶意。
  阿格里皮娜看了她一会,心里有些鄙夷。她转头,面向小法官问:“你喜欢屋大维娅什么?”
  小法官看一眼紧贴自己的情人,想了想说:“我喜欢她的单纯。”
  

第66章 得到一切与失去一切
  登基典礼这天,尼禄需要盛装,在元老院会见所有道贺的元老。
  除了元老,还有每个行省的总督和将军,包括曾经和尼禄一起作战的高卢总督雷珂。
  再过几日,他还要乘坐马车游览全城,接受平民的欢呼。那将是更盛大的场面。
  尼禄赤脚踩在羊毛毯上,脚趾缝间钻出羊毛。画师跪在地上,用油彩在他的两只脚背上画麦穗和油滴。这是对农业兴旺的希冀。
  他的家奴走过来,禀报道:“乔维努斯已经在门口了。”
  乔维努斯正是那天押解罗德的络腮胡。他是克劳狄乌斯的亲卫,跟随他从低微的保民官到皇帝,已经几十年,陪伴他的时间比麦瑟琳娜和阿格里皮娜加起来还要长。
  “让他进来。”尼禄神色冷淡地点头,“另外准备几张羊皮纸和墨水,我需要拟典礼上用的演讲稿。”
  乔维努斯从门口走过来,给新皇帝下跪,抬头与他对视。尼禄皮肤苍白,阴冷地盯着他,高挺的颧骨下有两片阴影。这一瞬间乔维努斯感觉直面恶鬼。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尼禄俯视跪在地的络腮胡。
  络腮胡保持着军人的冷静,凝重地说:“我想……我是来领死的。是我押解了您的亲卫,导致您失去了他。”
  正在画油彩的双手猛地攥起拳,又颤抖着松开。尼禄的嘴唇抖动几下,恢复了平静说:“导致我失去他的,不是你,是克劳狄乌斯;但更准确的说,是纵火的门希。再准确些,是命运。”
  络腮胡一时语塞。他目睹罗德跳崖的全过程,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之间也能有真情。在淫│乱到不忌讳男女的罗马,漂亮但没有生殖能力的同性通常只是露水情缘。
  “我让你过来,是要问你一件事。”尼禄冷冰冰地说,“你知道近卫军长官专属的金剑在哪里吗?”
  络腮胡想了想,说道:“那柄剑一直存在皇宫的地下室。据说沾过鲜血的剑能镇住鬼魂,尤其是与神明齐名的皇帝的鲜血。我的主人很相信这些玄乎的规矩,却不信任我,从未给过我近卫军长官的头衔。”
  尼禄目光灼灼,“把它拿出来,布置在元老院的演讲台上。我要重启近卫军长官的职位。”
  “您完全有权这么做。”络腮胡说道,“但……这个职位由皇帝的亲卫担任。您找好新的亲卫了吗?”
  尼禄收回画油彩的手,脸色认真得宛如面圣。他的脸颊肉眼可见得变红,沉默着酝酿半天,最终象呼唤一样,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出一个名字:“罗德·法恩。”
  络腮胡有些懵:“还……还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尼禄瞟他一眼,“继任仪式会顺便任命新一任近卫军长官,罗德不在,我要用金剑作为任命的标志。”
  家奴递来羊皮纸和墨水,为主人拉开椅子。尼禄坐下,拿金属刻笔蘸墨水,在质地毛躁的羊皮纸上写下演讲要用的希腊语。
  他字迹工整,写得很投入,很快就写满一页。
  放下笔,尼禄迎着阳光站起身,将写好的演讲稿看一遍。阳光将他的瞳仁照个通透。
  太过投入的他习惯性的、出于本能,发出一个纯真的微笑,“你的希腊语学得怎么样了?罗德,我们很久没有……”
  他忽然顿住,话音戛然而止,又默默坐回到椅子上。
  四周的奴隶屏息,没有一个敢出声。
  ……
  从元老院到家宅,奴隶沿着街道撒玫瑰花和坚果,车轮碾压果壳,一路啪啦啪啦。
  尼禄拿着演讲稿,一边反复默念演讲稿,一边晃着身体坐在颠簸的马车里。
  这是继位演讲,皇帝必做的第一场演讲。阿格里皮娜多次派奴隶捎来口信,提醒他一定要熟背演讲稿,不要毁掉新皇帝的第一印象。
  “我手握罗马。上穷无尽天,下至无底地,唯我一人尊……”
  这是演讲的第一句话。
  几名华服的奴隶将金砖堆成阶梯状,尼禄踩着金阶梯走下来,一身红底紫条纹的丝袍。
  乐师列在元老院两侧,竖琴在他踏上第一个台阶时恰好奏起。元老院的三道门随着他的经过一扇扇打开。
  美貌的女奴往空中撒金粉和花瓣,香水味扑面而来。他的睫毛落了金粉,音乐和欢呼声象失控的洪流一般压过来。这里集中苦难世界的所有热闹,宛如从稀薄的牛乳中硬炼出醍醐。
  尼禄颈项笔直,从近卫手里接过权杖,所有的贵族盛装出席,集体站立为新皇帝鼓掌。
  那柄剑,就竖在正中央的演讲台。剑身象一排沉钝的牙齿。
  “我要你帮我拿到近卫军长官的金剑,然后毁了它。”罗德的话在耳边响起。
  尼禄顿时遁入恍惚。
  恍惚中,他看见打扮靓丽的母亲、雷珂、屋大维娅、假笑着的元老们……这些出现在他生命的活生生的人,此刻却象幽魂一样浮动着。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眼前好象一出默剧。他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记忆回到那个在庄园的夜晚。在他兴冲冲地扑向罗德时,罗德闷声,闭着眼睛,直接向后倒进他怀里。
  那个时候,我的罗德就已经不想活了吧。
  尼禄这么想,心底一阵剧痛,仿佛心脏凿开一个孔,往外汩汩冒血。
  不知不觉走到演讲台前。跟在身后的家奴提醒他:“您该做演讲了,主人……”
  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好象生长在院墙上的、割不完的疯长的杂草,从四面八方涌来。
  尼禄伸手摸到剑柄,眼角泛红。因为眼里的水雾,他看什么都是颤颤巍巍的。
  演讲台前,他哽咽了,开口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
  所幸这句哽咽的话淹没在四周的噪音里。
  紧跟着他的家奴吓得一头汗,赶紧拽了拽他的袖摆,提醒道:“主人,这是继位仪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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