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一会,补充道:“那片森林就象中了巫术一样环境恶劣。你可以多带一些兵力过去……”
“不用!”雷珂厉声拒绝。他握起手里的缰绳,冷淡地说:“你太过年轻,没什么征战的经验,比我更需要充足的兵马!”
尼禄眼光幽闪,不说一字。
雷珂以铁靴击打马匹,蹡蹡地带兵而行,激起一大片飞扬的泥石。在幽暗如洞穴的森林里,他巍然的身影如同一块滚动的巨石。
罗德双眼紧锁雷珂宽壮的脊背,“其实他比您更需要兵力!”
尼禄睫毛低垂,斜视雷珂的眼眸透出一股疏离:“可他是个固执己见又喜欢否定别人的家伙……”
“我不了解他有多么难缠,我只知道他在行省中德高望重。”罗德沉定地说,“他的存在能让罗马稳定,他是个不能轻易死掉的人。”
尼禄默然。
……
雷珂行军的速度很快。当天,莱族人驻扎的山坡就出现异动。
因为负伤在身,身体虚弱的尼禄在正午昏睡一小会。
他是被手下的士兵叫醒的。
此时战况已至尖峰。
隔着一道河谷,莱族人象滚落的泥沙一样从林间簌簌而落。对面青绿林立的山坡,有浓厚的烟火如棍杆般立地而生,金黄的火石象蚊蝇一样在半空中飞梭。
两山之间的河谷已出现一小片蚁群般的莱族人。
这些只是整个莱族的一小部分,更多的莱族人还在森林里与雷珂的兵团交战。
短兵相接的铁戈声和流火燃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宛如水灌进耳朵一样产生久久的轰鸣。
尼禄发现罗德不在,心中好象裂开一道深渊一样空虚。
罗马士兵以弩车和投石车朝河谷处投射火石和箭羽。这些武器象密布的钉子一般钉向莱族人。天空一刹那昏暗无比,宛如倒置在天空的海啸。
按照尼禄的指令,士兵们砍伐巨木,将多个投石车并排摆列,一齐投射木桩。极粗重的木桩被弹射到空中,再象天神的重锤般砸上地面,引起一阵令人恐慌的震动。
自天而降的巨木将很多莱族人碾压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蜿蜒于山间的河流被染红,宛如一条被剥皮而蠕动的血蛇。
在另一边的战场,雷珂跌跌撞撞地穿梭于林间,流窜的火石炸裂在他脚边。他崴了脚,倚仗着一把已有豁口的刀,颇显凶恶的脸庞溅满黑漆漆的泥沙。
雷珂深入敌林已有半天时间,难免体力不支。
两个高大的莱族人闪近他的身前。
雷珂歪斜着身体,坚毅地握紧刀柄,额前的刀疤如铁丝一样漫射出灰亮的硬光。
两把斧刃带过一阵冷风劈砍下来。他拖着瘸腿,沉重的身体在泥地里挪出一只深陷的凹圆。他费力地躲过攻击。
雷珂跪倒在地,双膝深陷于湿泥里。他身躯健壮,仿若一只衰老无力的野兽。
这时一只长箭猛射过来,一连射穿两个莱族人的头颅,发出清脆的头骨碎裂声。
莱族人的两颗头被箭串在一起,他们移动颤抖的眼珠,以迷茫的眼神对视一眼,最终一齐倒在地上,强健的体格砸出飞溅的泥浆。
扭转生死的变故使雷珂讶然。他胶着的眼珠缓缓上移,周身于一瞬间猛烈抽搐。
罗德站在树间,手里拿着的弓弦还在振动,他凌乱的黑发相当飘逸。
他利落地跳下树,在漫天星火和厮杀声中走过来,向跪在地上的雷珂伸出援手。
……
河谷上尸横遍野,河边堆起压扁的肉泥和碾成齑粉的人骨。血腥味过于浓烈,宛如胶水般黏住鼻腔和肺。有些罗马军人在收尸,见到这些分辨不出部位的肉块,忍不住地剧烈呕吐。
大量的鲜血染红河岸,这里宛如人间地狱。
莱族全军覆没。
裹着银甲的尼禄游走于断肢残垣。他双眼空洞,倒映出满目血色。他无所顾忌地行走,冷汗出得越来越多。他腿脚打晃,铁靴踩在头颅或肉块上,挤出脑浆和鲜血。
他发疯一样地寻找罗德。但凡是浸泡于鲜血中的黑色头发,都能使他移情性地心脏抽痛。
所幸他的罗德没有让他找得太久。
落日西沉,两侧青峰染上橘红的暮色,血河如红绦带般流到尽头。天空象一张泛黄的莎草纸,从颜色最深的天边开始,一点点被大地的鲜血浸透得更红。
这里铺天盖地都是血红色,恐怖之中蕴含一点罪恶性质的绚烂。
一个黑影从远处缓缓走来。这个黑影太英挺,宛如黑鹰翼下最坚硬的一根飞羽。
尼禄僵立。那距离很远,他其实并不能看清这个身影的五官。
但他知道,那绝对是罗德。他就是知道。
罗德将雷珂的手臂搭在肩上,一步步搀扶他回到军营。
雷珂的脸色晦暗不明,一瘸一拐地走着。这一路上,他干裂的嘴唇死死抿合,象黏死一样一字不吐。
罗德将伤势不轻的雷珂交给军医。
尼禄蹦踩着满地血肉,脸庞沾溅飞扬的血迹。他的耳边因为焦急而响起轰鸣。
他越过小山般的尸体堆,一步跨到罗德面前。
尼禄心跳激荡,几乎要破胸而出。罗德的出现使他头晕目眩。他拼命眨着眼睛,希望看清罗德的脸,但只有因为激动而泛起的黑雾。他的情绪被推到浪尖,宛如一艘翻滚于巨浪的小船。
罗德连忙挽住他失力的双肩。
尼禄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绵软地靠进罗德怀里,深呼吸很多次,发黑的视野逐渐清晰。
“罗德……”他怔神地喊他名字,字眼象碎片一样游离出口。
罗德将下巴抵进他的银发,安抚似的说:“我就在这儿。”
尼禄攥紧他的衣甲,努力使紊乱到不正常的心跳恢复平静。
罗德神色有些担忧。他抬袖擦拭鬓角的汗珠,脸色是健康的红润。他清丽的眉眼之后,便是漫山遍野的血红日落,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的红唇明艳。
他极度俊美的五官,挟带背后遮天蔽日的血腥,如洪水猛兽般冲击尼禄的感官。
暗恋之中的尼禄顿生酸涩,如刀锯一样磨损他本就脆弱的心思。
他细长的眉毛蹙紧,干净的眼角染有潮红,幽怨地说:“你为什么总要违抗我的命令……罗德……”
“雷珂现在还不能死。”罗德解释,“他坐拥大部分蛮族的兵力……”
“可我才是你的主人!”尼禄厉声说,“你应该遵从于我!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罗德平淡地瞧他一眼,没有给出回应。
“你去拯救别人,却抛下同样身负重伤的我……”尼禄的口吻暗含嫉妒,“你忘记了我是主人的这个事实……”
罗德沉默片刻,冲他轻松一笑,忽然捧起他的手。
他倾身低头,有点卷翘的黑发尽数溜到前面,露出一截细直到刚极易折的颈项。这使他始终保有一种凌驾于人的、不羁的意志。
“我没忘。”罗德将双唇凑近他的手背,低沉地说。吐字的气息盘绕在尼禄的皮肤上,十分灼热。
他蜻蜓点水般地,轻吻一下尼禄的手背。
这其实是近卫向主人表示忠心时最常用的吻手礼。
尼禄却觉心如擂鼓……
第33章 晚宴上的突变
高卢的叛乱告一段落。
没过几天,克劳狄乌斯就率领军团与雷珂和尼禄会合。
为了庆祝胜利,他们举办祭神宴以感谢神明的护佑。
宴会就在营帐里举行。
将领们斜躺在卧榻上吃饭,他们脱下铠甲高高挂起。野兔肉煎得焦黄,撒有来自东方的丁香粉;厨师杀死一头怀孕的母牛,在卧榻中间搭起木炭架,以香草和肉豆蔻烤制,现做现吃,这种珍贵的肉类是宴会的主菜。奴隶往地上洒马鞭草液,以起到净化空气的作用。
克劳狄乌斯躺在主位。他头戴桂冠,干瘦的手撕下一块兔腿肉,象幼鸟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
雷珂拄着拐杖,端着一盘以桂皮炖制的蘑菇,一瘸一瘸地走到他旁边。
他行动不便,有些费劲地伸出胳膊,把盘子摆到克劳狄乌斯眼前,引起桌面不小的动静,几颗鹰嘴豆被振动得弹跳一下。
克劳狄乌斯精光的小圆眼瞥到蘑菇,发出一道幽幽如水波荡动的亮光。烤着牛肉的火光映亮他略微贪婪的脸孔。
“这盘蘑菇是从森林里采来的。”雷珂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它是你最爱的食物。”
克劳狄乌斯用鼻子凑近盘子,小心地嗅闻两下,象一只接近陌生人、机警地闻气味的狗。
他发红的鼻翼扇乎几下,用指头拨弄拨弄炖软的蘑菇,迟迟没有品尝一口。贪生怕死的他对一切可能有损害的东西都抱有戒备。
雷珂的嘴角隐隐抽了抽,“我已经让奴隶试吃过了,没有毒。”
克劳狄乌斯松懈下来,因衰老而松垂的面目挤出一个微笑。他干瘪而枯燥的嘴唇勾翘起来,象两片上了锈的铁片。
他捏起一片蘑菇放进嘴里,眼神因香味而微微迷离。
他边咀嚼边说:“请不要责怪我的戒备,我的表哥。要知道,每天都有罗马人因毒蘑菇而死。这种昂贵又美味的食物,有可能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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