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拎着柳纤纤,两人一道稳稳落入院中。
云倚风裹着轻薄寝衣,原本正站在回廊下出神,猛然间面前出现两个人,惊了一跳。
季燕然对他这毛病着实头疼:“你给我回去穿好衣服!”
云倚风:“……”
你半夜带个姑娘回来,还怪我不肯好好穿衣裳。
当然了,君子有所不为,穿着寝衣到处乱晃,确实不妥。
所以他还是沉默折回内室,挑了件长衫裹着,坐回厅中道:“说吧,何事?”
季燕然道:“祁冉死了。”
云倚风闻言一愣:“死了?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柳纤纤定了定神,将刚刚对季燕然所言复述一遍,又辩解道,“当真不是我。”
云倚风从她腰间拔出匕首,上头干干净净,夜行服上也无血迹。
“我没有杀人,我杀人做什么?”柳纤纤带着哭腔道,“我上山只是因为喜欢门主,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倚风若有所思看着她。
柳纤纤不安地问:“门主不信我吗?”
云倚风坦白道:“半夜三更穿着夜行服闯观月阁,被人发现后就说祁冉死了,这我要如何相信?”
“我真的没有杀他。”柳纤纤急道,“我若想杀他,想杀这赏雪阁里的任何一个人,在饭菜里下毒便是,总归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我分开送的,为何要冒险入室杀人?”
云倚风答:“因为大家吃饭前都要验毒,也因为那样太明显。”
柳纤纤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险些再度哭出声来:“你又没有亲眼看到,我……我还怀疑你呢,祁冉白天刚同我说完,晚上就死了,若论谁最有嫌疑,可不就是云门主!而且,而且你还衣衫不整,说成是刚脱了夜行服,来不及换别的衣裳也有可能。”
季燕然啧道:“方才还在口口声声喜欢,一转头就诬陷心上人是凶手,这算哪门子喜欢。”
“谁教你们不信我的。”柳纤纤嘴硬道,“我现在心里怕得很,你们非但不安慰我,还胡乱怀疑我。”
“罢了,你先回去吧。”云倚风用食指叩叩桌子,“待明早看过祁冉的死因后,再说不迟。”
柳纤纤依言站起来,不忘叮嘱一句:“那我们定好了,今晚就当彼此没有见过,我可不想再平白惹来怀疑。”
云倚风应允,又道:“我送你回流星阁。”
“你要送我?”柳纤纤意外,还想说什么,云倚风却已经出了门。
天微微发亮,风再度咆哮起来,刮得到处都是雪砾子。柳纤纤悄悄跟在他身后,不敢先开口,一直等到了流星阁前,云倚风方才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命令道:“吃了。”
“……吃,这是什么?”柳纤纤一愣,本能地后退一步。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云倚风冷冷看着她,平日里温柔带笑的眼睛,这阵却蒙了一层冰与霜,透着渗骨的寒意。
柳纤纤心知八成躲不掉,却还问:“若我不吃呢,你会杀了我吗?”
云倚风答:“不吃便是心里有鬼,我自然能杀你。”
柳纤纤红着眼睛,将那药丸一把夺过来,赌气地咽了下去。
“这是风雨门的夺魄丹。”云倚风道,“往后每过三天,我会给你解药,保你无恙。”
“你还是怀疑我,不信我。”柳纤纤生气道,“怕我伤害玉婶,所以喂我毒药?”
云倚风道:“非常时期,只能用此非常手段,若姑娘当真无辜,下山之后,我自会好好赔罪。”
“谁稀罕你的赔罪。”柳纤纤又抹了把眼泪,“我懂了,幕后那人是冲你、冲姓季的来的!其余人根本就是无辜的枉死品!”
云倚风问:“为何?”
“否则你为何不将玉婶接回飘飘阁,反而要留在我这嫌犯身边?”柳纤纤道,“因为你根本就知道,飘飘阁早晚会出事,你怕一旦乱起来顾不了玉婶,所以才会强迫我保护!”
云倚风默认:“姑娘既然知道,那就请好好照顾婶婶,不管江湖中有何恩怨,她实在无辜。”
柳纤纤瞪他一眼,也不再说话,转身“蹬蹬”跑往住处。
云倚风独自回到飘飘阁,季燕然还在厅里等他,桌上温着一壶热茶。
“安顿好玉婶了?”
“是。”云倚风坐在椅子上,“柳纤纤的功夫不低,甚至要强过金焕父子,我没看错吧?”
季燕然道:“先前我与她比试,虽只是打闹,却也能看出身姿灵活。不过溯洄宫本就是江湖大帮,她又是掌门心爱的徒弟,会强过金焕不意外。”
“所以若要寻一个人保护玉婶,就只能是她了。”云倚风道,“接来你我身边,反而危险。”
“那小丫头身上,秘密多着呢。”季燕然道,“别忘了我先前同你说过的事。”
云倚风无声叹气,端起热茶看了眼门外。
雪片纷扬,薄光淡淡。
天又要亮了。
第10章 命里犯貂
夹了棉的厚重门帘被风卷开一角,雪片气势汹汹往屋里灌,墙角火盆受此公然挑衅,燃得越发萎靡无力,连块炭都没人添,空气冷到刺骨。可即便如此,云倚风依旧燥热难安,外袍早被丢到一旁,杯中茶水也要等到凉透了才肯喝。
季燕然看得牙疼:“你这……身子,当真能熬得住?”他很识趣地隐去了“豆腐捏的”几个字,并且不知为何,总觉得在此人面前,自己不像王爷,不像将军,反而像娘,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云倚风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去外头嗷嗷喊着刨坑吃雪,我已经很克制了。”
季燕然哭笑不得,把手背贴上他额头:“可在风雨门时,好像也没到连衣裳都不愿穿的份上。”
云倚风按住他的手心,好让那一丝冰凉来得更舒服些:“因为毒发一次甚一次,再往后,怕是真要睡在冰窖里。”
话题及此,按照前几回的惯例,八成又会绕回血灵芝。就在萧王殿下面不改色,打算再度搬出“我厚颜无耻,我毫无良知”大法时,云倚风却抬起头看他:“王爷觉得是谁杀了祁冉?金满林、金焕、柳纤纤、暮成雪,失踪的岳之华,还是某个武功高强,能绕过蛛丝银铃的高手?”
“小厮毙命时,我其实怀疑过祁冉。”季燕然把手收回来。
“因为他曾经表现出来的惧怕?”云倚风想了想,“可是你后来也说了,祁冉的解释合情合理,况且现在连他也死了。”
季燕然道:“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赏雪阁里活着的,还有另一个人?”
云倚风猜出他的意思:“玉婶?”
季燕然道:“她是岳名威送上来的人。”
云倚风却一口否定:“不会是玉婶。”
季燕然疑惑:“为何?”
“想知道理由?”云倚风勾勾手指。
季燕然依言凑近,凝神细听。
云倚风语调不惊:“因为人都是我杀的,自然清楚。”
季燕然:“……”
季燕然认输:“这仇你打算记到何时?”
“不好说。”云倚风靠回椅背,眼皮一抬,“王爷请我来东北,一路又冷又辛苦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我夜半杀人,每每想起来,心里都委屈万分,不能自已。”
季燕然相当上道,伸手一比划:“萧王府里还有一株红珊瑚,这么大。”
云倚风打量一番,觉得尺寸勉强满意,于是道:“成交。”
“现在能说了吧?”季燕然又替他倒了杯茶。
云倚风道:“因为我给玉婶下毒了。”
季燕然手下一顿,茶水险些溢出来。
“其实也不算毒,只是一些绵筋散。”云倚风继续道,“寻常人用了无碍,可要是被习武之人服下,一旦运功就会手脚绵软,很像染了最厉害的风寒,非得在床上躺足七天。”
而玉婶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劈柴做饭,丝毫不见疲态,说明她的确毫无内力,只是个寻常的杂役厨娘。若岳名威想安插内线,想杀人放火,显然不该找一个实打实的粗使大娘。
季燕然问:“你是何时下的毒?”
“来山庄当晚。”云倚风坦白,“去厨房找吃食时,顺便试了试。”
季燕然失笑:“云门主果然心思缜密,先前见你一直往厨房跑,还以为真是贪嘴。”
云倚风应他一句,淡定隐瞒了自己的确假公济私、吃吃喝喝之举。
待外头天色彻底大亮时,两人终于等到了金焕。他面色惶急,腿上袖上都是雪,明显在途中跌了一跤,连滚带爬赶来报信,说今晨刚一出门,就见到台阶上满是鲜血,祁冉躺在卧房门口,身上插了把匕首,已咽气多时。
这死状与昨夜柳纤纤所言无异,而金焕也说并未听到任何异常动静,一整晚都只有风的声音。
祁冉的尸首已经被搬回了床上,脸上沾满鲜血,五官都是挣扎扭曲的,一双眼睛睁得恐惧溜圆,似乎在临死之前,还受了不小的惊吓。云倚风检查过后,发现他心脏被利刃捅穿,估计是顷刻咽气,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金满林面色沉沉,一语不发。众人也明白他为何要端起十成敌意——赏雪阁里一共就这几个人,凶案却一桩接一桩发生,哪里还能和乐融融彼此信赖,没打起来已是相互留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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