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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完结+番外 (凶凶是小熊)


  屈夜梁坐在姜府某处的昏黑黑空荡荡的屋中,不断不断问着这个问题——
  暮寒,这次你为甚么不再信我了。


第66章
  晓舟珩从李终南嘴中将李韫奕与屈夜梁之事了解了个大概,甚么起初遇劫,再到之后数年的形影相随,听完后的晓舟珩只余来万千感慨,也就没来得及问李终南是从何处知晓了这些。
  虽自己与屈夜梁接触不多,话都不曾说上过半句,但他那种看上去定会戏游花间的浪人,到头来却成了这几人当中执念最盛的那个。
  但屈夜梁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所谓的贪执会让他受苦。
  这十一年间,他看他连理芳年,孙枝荣秀;黄卷青灯,金章紫绶;他陪他走了三千丈,又过了九万程。
  李韫奕许诺过的簪笏丰禄*,江南好景,裙屐风流,雨槛弄花,依依都给了他。
  而这才是最为致命的一点——李韫奕温柔乡中的那份情意,并非只许了屈夜梁一人。
  晓舟珩真的很想问问眼中总是跅弛不羁*的屈公子,这般的朝暮相见,他是如何受得了的,还并非是一日,是十一年来的日日。
  搁给自己,若是日后李终南要是与他人去往一处,或是成了亲 ……晓舟珩哪里敢想!自己与他守半庭新月,筑竹篱茅舍的愿望还未实现;更何况,李终南这个男人怕不是早已化作了自己一部分血肉,是自己今生今世不可多得的良谋。
  非他不可。
  没他不成。
  李终南对自己也是这样。
  现在在此处遇见了林晚照之后,晓舟珩不免又怵惕起来,就如同霍栖迟偶然间唤李终南的那一声阿蒙一般——相遇相知太过难得,他们都太怕失去对方,怎会再放对方再去面对载我孤立,形影相吊的日后年岁?
  不过话说回来,晓舟珩认为,六少爷的此番不顾旧日情分的猜测怀疑必定是有几分他的道理在其中。
  毕竟在晓舟珩眼里,李韫奕一直都是那种谨小慎微之人;若不是出于他的敬终慎始*,李府极有可能在他接手之后会面对更大的风浪。
  眼下首当其冲的就是先要搞清楚,景椿到底是为何而亡,那把流寇刀,究竟是不是致死之由。
  晓舟珩与李终南在府内略略一打听,这才知仵作与景椿的尸首还留在姜府义庄里,二人这厢便忙赶了过去。
  ……
  同一时,在姜府的义庄里,魏小鸾身着了男装,蒙着口鼻,细细观察着手中那把从景椿身上取下的流寇刀。
  那刀确实没甚么特殊,只不过杀景椿之人是个用刀好手。所以当魏小鸾第一眼瞧见那伤口之后,心下就分外了然了,能在须臾间找准了肝脏,在人来人往的府中来这么干净利落一刀的,不是甚么等闲之辈。
  那个刀法,魏小鸾曾见过。
  其实那日魏小鸾骗了李终南,她说自己只是路过丹徒城,但实际上她不仅路过了,还在灭门后的某夜里,偷偷潜进了镇江府府衙。
  毕竟一路听了那么多风言风语,不去亲眼一见,说不过去,她也真是满身的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如此嚣张,那鬼魅造的杀业,真的是不堪提的么?
  但进到衙门后魏小鸾,即刻间就后悔了——义庄内尸首叠积,膏流满地,零碎皮骨,整日与死人打交道的魏小鸾没忍住,呕了出来。但秉承着吐亦不可白吐的精神,魏小鸾还是强迫自己去近看了一处尸体——然后,还没怎么看清楚,自己就被听见异响来夜巡的万怀殷逮了个正着。
  万怀殷将魏小鸾当做了占尸首便宜的小贼,不由分说就来捉她,就在魏小鸾选择走为上计逃命前的那一刻,还是牢牢记住了那尸首上的刀伤。
  当时的魏小鸾第一反应便是,如果自己某天遇到了那个使刀的刀客,自己定是不能活的。
  然而这个刀客,现在在姜府,藏在人群中,很有可能还未离开,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个猎物。
  当然这还不是让魏小鸾最无力之事,在她验后惊觉,那一刀只是引子罢了,血虽是瞬间流下,但也就在同时,引了一种巨毒。
  出于此由,这才让景椿瞬时毙命了——那毒不在刀上,而本就在他体内。
  虽然魏小鸾一时间不能断定那毒是甚么,从何处而来,又在景椿体内待了多久。
  不过这足以解释为何刀插在腹部,但景椿却未来得及呼救,硬靠在假山旁,干等着血流尽的原因。
  刹那间,魏小鸾只觉冷气在周遭蔓延,牙齿打颤,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侧的衙役们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逼迫着她给个结论。但是这中毒一事,是否要说呢?是自己能说的么?魏小鸾欲哭无泪,没得办法,只得先暗自咒骂了几句引她来此的禹泊成。
  明显的,魏小鸾其实并不想趟浑水,自从从宫中脱身后,任何麻烦事,她都不想参与。若不是看在李终南的面子上,她也不会答应去查杨诘与李著月之事。不然也不会有那日的池鱼之殃,不过那个皇城司的还是给自己手下留了情,否则就自己这小身板,早就见了阎王。
  可惜当魏小鸾今晨早些时候看见禹泊成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时,拒绝之言只能悉数吞于肚中。
  也就是几个时辰前的禹泊成在魏小鸾的住处,一脸凝重,声音极小,似要淹没在这闾阎扑地中:“魏女侠,这件事非同小可,在姜府死去的那个京官与我最近追查的另一件流寇劫道一案有关……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死他处,我怀疑有人在这其中做了手脚。”
  当时的魏小鸾是被吵醒的,尚处在气头上的她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在乎,毫无形象地啃着禹泊成给她买来的莲花鸭,一手端着梅汁,身侧桌上还有一碗去了壳的荔枝:“照你这么说,那个京官知道了姜府的甚么秘密,被灭口了罢?”
  “是了,我一直觉得那个姜恻不大对劲。”禹泊成极其有眼色地双手递上一盘外头裹了糖衣的山楂,“现在尸首在姜府,我怕姜恻买通了衙门的人,我信不过别人,只能……来求求魏女侠了。”
  “本女侠是任由你使唤的么,你我上次都两清了,你还来找我做甚?我一介江湖中人,不想参与到那些纷争中。”魏小鸾从那小盘里拎了一颗,又潇洒地唾出了果核,将她那双圆眼瞪得老大,“何况,我去了,若真发现了甚么鬼蜮伎俩,你能保我?”
  禹泊成略一迟疑,遂搁下了手中小碟,向前跨了一大步,如此动作这厢吓了魏小鸾一跳,心头一慌,差些从摇椅上掉下来。
  只见眼前的男人眼含秋水,星点瞳仁,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迸脱了这世间最竭诚的誓词:“能。”
  ……
  李韫奕与屈夜梁相遇的那年,那人十四,自己十八。
  “阿屈像是个蛮夷之名,与你不怎么配得,不如换一个如何?”
  少年将面前之人的芳姿堪啖看入眼中,这厢是此生都画不出的桃花映水,于是言语间依旧还是别扭万分:“……随你便。”
  “北牖清风聊共语,夜梁落月重相思……不如就夜梁如何?”明明不过只是一句诗词,但不知为何从李韫奕口中出来,就多了几分娇烧意味。
  “屈……夜梁?好生难听。”那少年一脸不屑,盯着李韫奕手中扇面的金描彩画,却是有些目不转睛。
  “当真?”
  “嗯。”
  李韫奕不觉齿粲起来,双波转了转,将扇子一合:“我觉得好听便可。”
  可终究是抵不过岁月飏逝,也不知从何时起,李韫奕的折扇也不摇了。
  那扇子太重了。
  重得让李韫奕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法喘息,心里长久且不间断地堵着一口闷气,积郁于胸腔,难遣至极。
  至于姜恻与自己决裂之事,是李韫奕不曾想过的,不过屈夜梁带来的证据让他无法辩驳——着实没有想到姜恻居然与钟不归有勾结,私下与他那些党羽会面已有数月不止。
  那本自家父亲的假账,是通过他之手递上去的。
  包括之前自己赠予他的房中花瓶一事,也蹊跷得很。
  这样情形下的一来一去,让李韫奕危机纵起。
  当预测到姜恻的下一步依旧可能是自己时,李韫奕立即找到了与姜恻只是表面和气的景椿。本是景椿的职位,在钟不归的一手操办下,也就落在了姜恻头上,这是景椿一直以来心头上的那根刺,奈何姜恻为人处事太过圆滑,做事又寻不到破绽,无处插针,景椿这厢也只能忍着。
  眼看着姜恻即将调任,景椿的那口气还未出,正在郁闷之时,李韫奕亲自找上了门来。
  所以那夜李韫奕与景椿秘谈之时,那人手中转着一只青瓷花杯,眼角精光不加掩饰:“下官自然愿意与李大人谈条件,一举两得之事谁不愿意做 ,只不过这样一桩事……不知李大人的筹码有多大。”
  屋中烛光摇曳难定,忽明忽暗的灯光打二人的脸上,世间万物呼啸着重叠交错。
  “筹码自然很大。”李韫奕只觉眼中生翳,涩痛难开,似要流下几点泪来,可面上还是笑着,“是镇相守,是身侧人,是在下许平生的种种。”
  作者有话要说:簪笏:zān hù释义:冠簪和手板。古代仕宦所用。比喻官员或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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