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完结+番外 (凶凶是小熊)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凶凶是小熊
- 入库:04.09
……
李终南从李韫琋那处出来后,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他的意思。
李终南心下一叹,只觉李氏各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从商被世人所看低,更别提李韫琋的钱庄还放债收债。若是那些人还不起,便要写甚么卖身契,或是拿家中的物什去典,然而,那些都能硬着头皮借贷的人,家中哪里还有值钱之物可当?
还不上钱的,可能命也就没了。
天下人戳着富埒琋甫李佩芷的脊梁骨骂他浑身尽是铜臭熏天,里里外外披着兽皮丢李将军的脸,可惜李韫琋根本不在乎那些轻薄鄙笑,他只管在他的满堂金玉里悠悠哉哉品茶喂鱼。
之前师父很少提自己的手足,但若是提起十弟,定是一顿夸赞,当时李终南年纪尚小,不解其意。不过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是——旁人皆道富埒琋甫鸮鸟生翼*,乃世俗谓之不肖子典范也,而唯独师父敬他是云中鹤,渊底龙。
现在再算上李终南一个。
据李韫琋方才言语中所透露的,分明是想让李终南插手,但却不是现在。果真还是李韫琋在做戏么?祝离忧,覃昭与他又有甚么关系?不过看来,目前李韫琋是不会松口了,若要明白其中曲折,还是要另寻他法。
正此番思索着,李终南抬眼便看见高啄檐牙下立着的晓舟珩,唤了他一声:“恕汀。”
“嗯,你回来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檐下,面对着面,虽是清风溥畅而至,但二人心思皆重,半响都是没有言语。
“进去坐着罢,十弟送了些茶来。”李终南还是先引了话头,给晓舟珩看了看手中玉茶罐,“喝些茶,缓一缓,咱们再说,好不好?”
晓舟珩点头应允,随着李终南进了屋里,待他去给霍栖迟灌了些真气后,从房内寻来了煎茶器具。其实晓舟珩不会这些,那些玩意儿里,他只认得沸水器。于是晓舟珩烧了水后,便坐在一边,看着李终南如何拨茶末,倒汤水,调茶膏。
一招一式间,晓舟珩突然觉得有些安心莫名……若是一直能与他这样就好了。
“我倒是有点明了十弟到底是如何了。”李终南再等二次水沸之时,转过身瞧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晓舟珩。却是见他眼圈有些发红,正欲闻讯,只见门口出现一人,硬生生截住了他口中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丢了师父:详见拙作《青骑龙》。
禹泊成遭王散暗算于十七章提到。
鸮鸟生翼:xiāo niǎo 呻g yì 鸮鸟不孝,母哺翼成,啄母睛而去。比喻忘恩负义。
第41章
韩铁衣眼底乌青发紫,见屋中两人欲言又止,自知出现的不是时候,只好识趣地退了出去。
“韩教习也一同听听罢。”李终南朝韩铁衣道,顺势与他递去了才沏好的茶,“或是喝口茶也好。”
“不敢,在李府之外,若八少爷不介意,可唤我东叱。”韩铁衣将迈出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好,东叱兄。”
韩铁衣点点头,接过了茶盅,也不再推辞,寻了椅子坐了下来。
晓舟珩先开了口:“那日庄内厄事确实是有人故意捣鬼,也正是因为淹了雪隐,这才能设计好渺渺那晚出去的路线。”
“据画屏所言,池塘鱼翻肚也并非是巧合,她连续几日夜晚见祝离忧在前院的水池边徘徊。”晓舟珩接着道,“我也问了其他几个婢女,愿意说的,也皆言确有此事,只不过离得太远,她们也不知具体在做甚么。”
“只有祝离忧一人?”
“非也,自然有人在侧,也是庄内小厮二人,不过。”晓舟珩一顿,“那两位前些日子从下山时摔折了腿,想必在某处休养罢。”
晓舟珩休养二字咬得很重,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下在犯怵,双手不由自主就握成拳了。
“原来如此,想必祝离忧是在谋划甚么了。”李终南见晓舟珩不自在的样子,心头一痛,眉也就跟着皱了起来,“因此十弟对祝离忧谋划一事知情与否还有需再议。”
“因此很有可能祝离忧是在水池边实验火-药之类的,这样他才能算准炸完山后那个火蒺藜会掉到后山的池里。”
“你说,会不会祝离忧想要杀的其实是穆王或者是琋甫?或者他本没想着杀人,只是为了再给庄内厄事多添一笔罢了。”晓舟珩道,“渺渺去往后山雪隐之处的目的,可能只是祝离忧为了有个见证者。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们都死于了乱石。所以琋甫顺势借了祝离忧失败之计,一来借钱庄有灾的这一说辞委身于穆王;二来是让你去与六少爷传达他已经选择了的立场?”
“目前看来是有理的,论现在十弟的身份,他偏袒那一边皆为失策之举,我方才去问他,他也不愿与我说。”李终南道,“据我了解,他乃狷介之士*,而非那种有失偏颇之人,兴许是日子久了,人都会变罢。”
晓舟珩听李终南这样一言,着实也觉得李韫琋是站了队。
难道祝离忧与渺渺的死真的是祝离忧的算计失误,弄巧成拙吗?
再者,本身李韫琋与李氏早已断绝了关系,这样大费周章将几人引来的意义仅仅是为了给李韫奕带一句话?
一时间晓舟珩又是理不清了,想起祝离忧与渺渺的惨状,心下只觉此次陶白钱庄之行并没有那样简单,自己手头的证据又太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厢只好低叹一声,取了桌上茶杯来喝。
“不对。”方微抿一口茶水,舌尖堪堪触及其中滋味,晓舟珩一皱眉,猛一抬头对上了李终南的眼睛。
“确实不对。”李终南搁下茶盅,“但我想不出缘由。”
“我倒是有种猜测。”晓舟珩又捧起了茶杯,只觉杯沿凹凸花纹分外隔手,“不过无凭无据。”
李终南一笑:“说来听听。”
“怕不是早就在茶中动了手脚暗示六少爷。”晓舟珩一叹,“可惜六少爷那日还是喝的旧茶,自然不明白琋甫之意。”
“有理。”李终南点头应道。
“那日我倒以为是六少爷故意刁难于我。”晓舟珩无奈一笑,“让我招供杀害玉英一事。”
一闻此言,李终南面露惭色:“恕汀,对不住,若我知道缘由,定不会为难你。”
“谈不上为难,这也没甚么。”晓舟珩摇头,“你也不必自责,其实你后来说的也对,若不是你,指不定往后我还要经历甚么。”
晓舟珩一顿,抬首笑道:“我心胸开阔,不记仇。”
“你要记仇,记得我让你遭过的罪,受过的痛,你日后加倍从我这里讨回来,好不好。”李终南面色并未有半分舒缓,他紧紧盯着晓舟珩,“你若不怪我,我心下难受得紧。”
“终南。”晓舟珩还是唤了他一声,当下只觉哭笑不得,“你在说些甚么胡话。”
“绝非戏言,剥肤椎髓也好,舆榇自缚*也罢,切莫轻饶素放于我。”李终南一把拉过晓舟珩的手,将自己五指与那人紧紧牵在一处,眼神笃定之极,“绝艳先生字字句句,终南自当耳提面命,不敢有失,不能有遗。”
“阿珩,信我,我是真真想与你定千秋的那人。”
晓舟珩又是脸上发烫,却没有挣扎开来,心下觉得这李终南越发放纵了,还有旁人在侧,怎就不顾及脸面,这般没羞没躁。晓舟珩偷偷瞥了一眼那边的韩铁衣,却发觉他正在神游九霄,根本就没听到李终南方才口中之言。
李终南笑笑,也朝韩铁衣投去了目光。
韩铁衣似乎感受了到两人那股试探性的眼神,这下回过神来,也未发觉两人紧握的双手,沉吟片刻,只是随意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去与他说。”言罢不敢再看李晓二人脸色,径直出了门。
李终南望着韩铁衣逃也似的离去,嘴边尽是忍不住的笑意。
“你笑甚么?”晓舟珩自觉诧异,换个了地方,韩铁衣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甚么也没听着,又要去与李韫琋说些甚么。
“难办。”李终南侧过身子深深看了晓舟珩一眼,幽幽道,“只怕是有人着了魔。”
晓舟珩此时此刻百思不得其解,韩铁衣怎就被李韫琋颠得眼晕灯暗,皂白不分。
所谓千里嗟漫浪,一醉成邂逅。正是局中人不自知,旁人参悟不透。
虽韩铁衣没有在庄内怎么走动过,但他知晓李韫琋的院落在何处。
进得门内,韩铁衣便瞧见李韫琋正立于一株枝杈交错的木槿树下,朦胧间只看见个身着淡色莲花锦袍的绰绰侧影,李韫琋一手托着着上等红木而制的鸟笼,一手伸进其中给鸟儿换食。又因近日操劳,这样远远一望,李韫琋身子愈显单薄,那袍子似乎有些空荡,攒着一股冷烟乌啼。
他听得有人进门,也未掉过眼去。
一阵风徐徐扫过,刮起树上地上的桃色花瓣,漫天之间略略迷了韩铁衣的双眼——李韫琋身线愈发笔墨难描。在他不曾见李韫琋之前,还曾嘲过眼前此人不仅失了嫠纬之志*,还不忠不孝,宁愿毁其身骨体肤也要违背祖训从事末业,可是,此刻的韩铁衣却明白了个彻彻底底——那人,注定染不得世间尘污,见不得白骨露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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