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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 完结+番外 (丧心病狂的瓜皮)


  王谨之深以为然,他手一摆,恭声道:“姥姥请。”
  ……
  入夜了,王谨之站在屏风外等关隽臣完事儿。
  五院里灯火通明,隔着屏风也隐隐约约看得到床榻上两个人纠缠的人影。程亦轩岁数还不到十七,正是身娇体柔的好年纪。
  想来是激战正酣,只听少年突然之间一声尖叫,那婉转的哭腔里也听不出是欢愉还是苦楚。
  王谨之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只是右脚微乎其微地扳正了一下。
  “进来。”
  片刻之后,关隽臣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谨之进去便垂下了头,端端正正地看着面前的一方青砖:“见过王爷,谨之来回禀。”
  他人如其名,谨之慎之,但凡不该看的,他一丝余光也不会游弋。
  “今儿的二十鞭,打完了?”
  “打完了。请金陵刘姥姥做的活儿。”
  “请了刘姥姥,好啊……抬起头来,仔细说说。”关隽臣音调比往常拖得慢一些,好似颇为慵懒:“你知道本王爱听。”
  王谨之迟疑了一下,却把头俯得更低了一些,“谨之不敢。”
  “秉王爷,这晏春熙细皮嫩肉,实在是不禁打。刘姥姥才刚动了两鞭子人就晕了过去,淋了两盆冷水才醒过来。谨遵王爷吩咐,刘姥姥将他用冷水淋醒了再继续打。如此反复十来次,仅是二十鞭都打了三四个时辰。”
  “哭了吗?”
  “涕泪俱下。”
  “可说了什么?”
  “求王爷赐他一死。”
  “嗤”,关隽臣冷冷一笑:“那侍卫呢?”
  “仍关在另一间囚室,已吓得瘫了。”
  “你明儿分别叫他二人写供状,要详细。不识字便用说的,你记下来拿给我。”
  “是。如此,谨之便告退了。”
  “且慢。”关隽臣叫住王谨之,淡淡地道:“你不抬头,可是觉得程公子不中看?若当真如此,本王也颇觉无趣,这般看来,这五院倒大可换个主子了。”
  这一遭可实在突如其来,程亦轩更是一下子吓得音调都颤了起来:“王、王爷,轩儿可是哪里伺候得不妥,求王爷示下、求王爷恕罪。”
  “哪儿啊——是王管事见不得你。”关隽臣语气中有丝戏谑,可一双丹凤眼却是冷冷的:“不如你问问他?”
  王谨之仍然没有开口,他利落地撩起长袍跪在了地上,但一双眼睛却从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过,只是木然地看着地面上的青砖。
  耳边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一对被赤金锁链紧紧缚在一起的秀美手腕,艰难地撑在那块青砖上。
  寒天腊月里地砖这样凉,他又被绑着,想必爬过来已极是辛苦,少年似乎已经哭了,哀求道:“王管事,轩儿求您了。”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甚至也不知自己该求些什么,他身上不着片缕,王谨之若是抬头了,那才真是五院要易主。
  王谨之心里明镜一般,可却仍低眉敛目,仿佛铁了心充耳不闻,只是答非所问地道:“但凡是王爷的人,一生一世都是王爷的人。”
  “宁王府上上下下,衣食住行皆王爷所赐,王爷是主子,谨之是仆、程公子是仆、晏春熙是仆,我们这些人生时是王爷的人,死了在地府仍是王爷的人,生杀予夺、皆交付于王爷一人之手。”
  “王爷要谨之抬头,那便是要谨之这一对招子,若果真如此——谨之莫敢不从。”
  他说完这番话,重重地顿首在地。
  程亦轩听得懵懵懂懂。
  可关隽臣却已经起了身,他手里袍子一扔,堪堪覆在程亦轩光裸的身子上,对着王谨之淡淡一句:“你下去吧。”
  宁亲王的火儿不在程亦轩身上,也不在王谨之身上
  他要泻火、要敲打、要御下,上位者行事讳莫若深,若是全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便太愚笨,可若是听太懂又将惹祸上身。
  王谨之太明白天威难测的道理——于关隽臣来说,那道圣旨是天威。
  于宁府上下来说,这位喜怒不定、阴沉狠辣的主子是天威。
  他心疼程亦轩,甚至也心疼牢房里那个被打得死去活来、求饶求得嗓子都哑了的貌美少年,他们这些人,都一样、都是可怜人。
  ……
  夜深了,关隽臣这次没宿在五院,而是在自己的书房翰文斋中大发雷霆。
  说是大发雷霆,但也不是说这位主儿就摔桌子砸花瓶大呼小叫了。
  皇家贵胄,不做不和身份的事。
  锦书总结过了,关隽臣发火分三步走,第一步不用膳,第二步不就寝,这二步走完若是事还没解决,第二天早上便是出人命。
  如今这都将将走到第二步了,怎能不叫人提心吊胆。
  就在他在外面心里直打鼓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关隽臣已经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王爷,这天寒地冻的,您去哪?”锦书赶紧上前去。
  “我去牢里。”
  锦书大惊,但也不至于多问,赶紧去屋内拿了狐裘才追了出来给关隽臣披上,另一只手提了灯笼小心翼翼地给引着路。
  宁王府的牢狱建在地下。毕竟是私狱、并不大,但是幽深低徊显得阴冷森然,走进去便是一股血腥混着秽物的臭气扑面而来。
  锦书与狱卒恭恭敬敬地引关隽臣到了牢房门口,关隽臣蹙了蹙眉,却摆了摆手,只是一个人走了进去。
  宁亲王身份非凡、性子矜贵,几时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如今却为了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晏春熙漏夜急急前来,实在是因为他看了这姓晏的供状,登时气得是怒火攻心,偏又不方便与人说出口,只得亲自来瞧瞧这姓晏的是何方神圣,竟敢这么不懂规矩,死到临头竟还敢写这等大逆之言。
  牢房里倒是点了好几盆暖炉,这寒冬夜里也极是温暖,然而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却闻之令人作呕。
  油灯只点了一盏,昏昏暗暗的,关隽臣又往里两步,才总算见到了晏春熙的模样。
  这是个一打眼就看得出正处于锦绣年华的少年,他好似比程亦轩稍大一些,身段是刚刚拔高之后的那种秀逸纤长,腰身更是柔软,像是春天里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柳枝一般妙趣横生。
  他上半身不着衣物,双手被从屋顶悬下来的精铁镣铐死死拷住,因吊着身子便只能用脚尖可怜地点着地板,一头泼墨似的长发直披散到腰间,尚还看不清样貌如何,仿佛是仍在昏睡中。
  关隽臣绕到少年背后,这是个颇为细瘦的小东西,两瓣蝴蝶骨好看地展开,皮肤薄薄细细,只是那白玉般的背脊上赫然被生生剜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梅花状小洞,且尚还有很多仍在淌血,形成了一幕香艳却又可怖的画面。
  这本是块好料子啊,当真可惜。
  关隽臣虽在心里这样想,可却毫无怜惜之意,倒还好整以暇地数了数那梅花状伤口的数量。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求求王爷,不、不要打了……”
  少年睡得不踏实,整个身子忽然猛地颤抖抽搐起来,也不知这两日是反复求饶了多少遍,在梦中竟也在苦苦哀求着。
  关隽臣一双冷冷的漆黑丹凤眼里毫无波澜,他抬手,用修长苍白的手指在一个仍在淌血的小梅花洞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晏春熙一声惨叫,徒然间便是一身冷汗,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关隽臣这才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晏春熙的面容。
  老实说,人都打成这样了,又在牢里待了两三天,任凭多么绝色的人物都会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关隽臣的眼光何其毒,只是这么淡淡一扫,便大致把晏春熙平日里的样貌也估摸清楚了,他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退后了两步,撩起长袍下摆坐在了晏春熙对面的长凳上。
  关隽臣倒也不是觉得晏春熙有多惊人的美貌,要知道这宁王府十八鹤苑里人都已经换了几个轮,多么出众的人物他都是见过的,单说五院的程亦轩,没进府里时便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清倌,也没见他就有多珍爱。
  但眼前这少年,的确有种独特的气质。
  他一双圆圆的杏眼,唇珠很饱满,便更显得那浅粉色的唇瓣格外柔软。此时苍白的面上虽然没半点笑意,可嘴角边却仍依稀可见一对女孩家常有的梨涡儿。
  他好似生来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纯真娇意,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双隐约汪着泪、隐约带着惊惧的杏眼依然晶晶亮亮的。
  可以想见,若是寻常之时,眼前这人若是笑起来,该是何等的甜软撩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知道,”晏春熙抬起头,声音颤颤的:“是宁王爷……”
  “本王看了你今日写的供状,你可还记得你写了什么?”
  关隽臣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不喜不怒,那双漆黑的丹凤眼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晏春熙。
  “春熙记得。”
  “是谁教你写的这些?”
  关隽臣面色如寒夜般深沉,突然问道。
  晏春熙本就已经被打得昏昏沉沉,哪里还能猜得透面前这尊贵的华服男子的意思,他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春熙自己写的,无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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