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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 (五色龙章)


  这个弟弟要是能考上进士,送他家当个干儿子也成了!
  这一席酒宴吃得尽欢,吃到后头,早已过了宵禁时分。桓凌身为给事中,凭着腰间牙牌是可以夜行的,可他又有了些酒意,大冷天地带酒出门容易冻着……
  宋时本该有眼色地留他过夜,不过出于某些直男常有的顾虑,他在那边搓了半天手,就是没说出那句“师兄与我同住”。桓凌等不来他留宿,只得自己说:“这一科家祖与我都不会做考官,我可以常来这边帮两位兄长与师弟复习,不过今天天色已晚……”
  宋二哥痛快地说:“咱们现在便能知道两位考官的身份,拿到他们的大作,已是托了桓贤弟的福,岂能太劳烦你?依我说,这院子离皇城也不甚远,贤弟今晚竟先在这里委屈一夜,明天一早再叫令仆到家拿新衣裳来换上,强如半夜又冷又累地奔波回家。”
  不过这院子小,统共只有三间房,让桓老师跟他们兄弟挤一间太不合适,他这就搬到大哥房里,让桓老师住他的卧房!
  宋大哥争着说:“桓贤弟是咱们时官儿的房师,岂能住西屋,还是我收拾收拾到你那里住,让桓贤弟住东间。”
  依情依礼,他都该住上房,没有跟着宋时挤西厢的道理。桓师兄此时倒有些后悔将西厢收拾出来——若是没收拾,今天桓家两位兄长住正房东西,他就又能和师弟联床夜话,一叙别情了。
  罢了,等时官儿中试再说吧。
  他遥望着西厢灯火,安安稳稳地睡了,而同住一屋的宋晓、宋昀兄弟却被考官的消息激起精神,研究起了这一科的两位考官。
  张大人是次辅,写的诗他们自然背过,但如小品、史论、文论、时文之类的文章就难有机会得见了。而曾学士因官位略低、名声未显,虽然有许多著作,他们这些外地学生却是更难抄到。
  桓凌这趟实在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虽说他们兄弟不一定看几篇文章就能中试,可他们时官儿能啊!
  二哥宋昀叹道:“我原先都想着,要是桓侍郎主持会试,我宁可连这试都不考了!却不想如今竟然接受他孙子的援手,也没有那扔下书不要的骨气……”
  宋大哥道:“也不是咱们有骨气没骨气的事儿。你看那桓给事对咱们不也跟他家里那些人不一样?他毕竟是跟时官儿长起来的,大人的事也牵连不到他一个孩子身上。”反正爹都放开手了,他们也管不住,往后还是让时官儿跟着他师兄念书吧。
  他琢磨着这几年的事,总觉着这桓凌八字就是旺他弟弟的,叫他们亲近亲近也没坏处。


第73章
  进了二月,会试就已经在眼前了。
  早上桓凌匆匆骑马去都察院点卯, 宋家三兄弟便留在家里研究两位考官的喜好:
  张次辅恰是研究春秋的大家, 著过一套《春秋指略》。宋家两位兄长自幼随父治经, 学的是比较大众的《诗经》,投不着他所好, 宋时却可以从这里下手,依着他的理论把经义题作好些。
  虽说这些年都是三场重首场,首场重首义, 可后面的题也不是白做的。听桓房师的经验, 连二三场考得特别好的, 都能靠综合成绩压过只有头一场考的好的,那他把这头一场的后几题做好了, 想必也能在主考官心里留个好印象。
  那本《春秋指略》他拿走了, 宋大哥和二哥专心研究起了主考、副考的行文偏向。张次辅行文平和温雅, 曾学士则文采奔逸, 气势豪迈,他们兄弟学不得副考, 倒可以再收敛收敛文风, 向着主考喜欢的风格靠拢。
  宋晓是曾考过一科会试的, 多少有些经验, 一面看着张大人的文章, 一面又提醒弟弟们:“虽然是要投主考之好,却也得以写好文章为主,别做成个邯郸学步, 最后连自己的文章也写不出来了。”
  宋昀满面严肃地受了教,转过头便教训小弟:“时官儿听见大哥说的了么?你二哥今年也就是进贡院观场,学不学考官倒无所谓,你却要小心——你的本经是学的桓家的家传学问,万一张次辅也跟桓家有什么嫌隙,看你的文章说不定就不入眼呢。”
  自从桓侍郎跟他们家退了婚,又凭着个孙女儿当了四辅,他对朝廷高官的崇敬就褪了不少。既然阁老都能有献孙求官的,肯定也跟平常人一样有喜有恶,那桓老儿这样的人品,次辅说不定心里也讨厌他呢?
  他们时官儿好好的人,已叫桓家坑了一回,要是会试再为他家的恩怨被刷下来,那也忒冤了。
  宋时不无得意地答道:“两位兄长放心,我现在研究春秋也算杂采众家之长,不光是学桓先生教的那些。不是小弟自夸,当今世上论起春秋学来,实难找到比我见识更广博的人……”
  呵呵,他可是看过元、明、清三代《春秋》名家专著的人,就是再来个穿越者也干不过他!
  他得瑟的眉毛都挑起来了,二哥忍不住一巴掌糊到他脑袋上,笑骂:“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这是没人听见,你那师兄要是听见了,岂不得说咱们宋家的人脸皮厚?要夸也得等我跟大哥夸你才像样!”
  大哥轻咳一声,给俩弟弟一人扔了本书,叫他们静心复习去。
  宋时手里拿着本《春秋指略》,脑子却还没落回学业上,总想告诉大哥二哥一声:要是小桓老师在眼前,估计都用不到他哥哥们夸他,更不用自夸,桓师兄就能把夸人的活儿都包办了。
  他翻来倒去地想了一阵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点危险,连忙清了清脑子,问大哥道:“咱爹到去年年底正好三年考满,不知吏部有什么消息没有?”
  宋晓笑道:“昨日光顾着你回来高兴,倒忘了告诉你这个。我去跟吏部相熟的陈员外打听过,说是爹这回定要升迁了,有可能转调到哪个府里做经历,也有可能调回京里,现在还没定下,还得等吏部推升的结果出来。”
  宋时激动地替吏部参谋起来:“调回京里好!京里离着咱们老家近,以后逢年过节还能回家看一眼——便是不回家,娘和嫂子、侄儿们也能过来看看他老人家。若不回京最好就到苏杭一带,风光又好又养人,又净出时兴衣饰。娘不是有些肺气弱?咱们一家子跟着搬过去,在南方温温和和的地方养着,也不容易咳嗽……”
  宋大哥笑着说:“爹一个身子,也不能占两地的官职啊。家里都觉着爹年纪大了,能调回京自是最好,文选司那边也都给足银子打点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要全家去江南,就要指望你考中个进士,外放到吴中、武林、华亭那等大县做父母,咱们一家子享享你的福。”
  宋时看了看手里的书,壮志凌云地说:“今科我必定考个二甲,二甲分的都是大县,比三甲的出路好!”
  他前面有了奔头,读书的精神倒长了,埋头研究了一下午《春秋指略》,梳理出了这位张次辅的理念——他倒是和时人治经的观念不同,并不把《春秋》看作一部“褒贬之书”,而将其看作克己复礼之书。
  他并不执着于“一字褒贬”,而是以为其臧否之意应当依据句中史实,并非有个用爵位、官职或名、字称呼就一定代表了史官对其人褒贬的不易之规条。分析到书中一些脱漏字、读起来不易理解之处时,也不以为是孔子故意记史家笔误以显矜慎,而是直指孔子治经时不会给后人留下“断烂经书”,这些应当是后世流传间遗漏了。
  当年王安石贬《春秋》,将《春秋经》剔出科考之列,还讽刺其为“断烂朝报”,这位老大人就直接拿来嘲讽那些觉得《春秋》中错误是孔子故意留着不改的说法,够刚的啊。
  宋时直接笑出声来,还招来二哥一问:“好好儿地看着书,笑什么呢?又想谁了?”
  咳,他穿过来这么多年,连郭德纲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还能想谁想笑了呢。
  宋时心里感概着光阴易过,还要给哥哥们来个官方解释:“我刚看完主考张次辅这本《春秋》,见其题中之意是将经传皆作史书看,不苛求一名一字的词意褒贬,与我所学正自相合,这回考试应该容易作出他喜欢的文章,故而笑了一声。”
  他哥哥当年看过他捎回家的功课,分明记着桓家教的是“一字褒贬”“字字安排”的说法,而今日宋时又说他治经之法略近于张次辅……
  小弟定然不会说谎,难道是桓凌在福建教他的?
  桓凌再回这座院子里,宋家兄弟二人待他的态度又客气了几分,甚至还让弟弟亲自给师兄兼房师倒茶斟酒。
  桓凌受宠次数渐多,倒是不大惊了,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兄长们莫不是白天带着时官儿出门,遇见可喜之事了?”
  出门是没工夫出门的,这不是看你教我们弟弟教的好,答谢一下么。宋二哥直率地说:“今天时官儿看了看书,说是这位次辅之说正与桓贤弟你教的相合,他这回不管能不能考好,我们都得先谢你这些年用心教他。”
  桓凌微微皱眉,连酒都不饮了,先跟两位兄长澄清事实:“这些年我们在福建研习经籍时,不是我教师弟什么,是他教我的更多!”
  譬如以文字训诂与物名考证法证明经书原义,譬如做春秋年表以勘经传正误,譬如天理人欲之辨的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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