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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 (五色龙章)


  ……
  这群人大多乌纱裹头,锦袍加身,还有些他们俩看着眼熟的,显然不是官员就是国子学学生。这些人见识宽,思虑长远,看待这新车往往也是从庙堂高度——从策问题的高度来问,直切重点,有些问题甚至算得上尖锐。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开惯了记者招待会,甚至来京时自带了半车厢记者、自由撰稿人的大郑工业之父。
  两位长年活跃在报纸杂志和南戏北曲舞台上的大佬怎么会怕他们提问?只嫌底下来的记者少,问的问题不够深彻长远,没法儿说尽他们未来公共交通问题的布局罢了。
  宋大佬翻掌朝台下压了压,稍稍敛起温煦之色,露出技术专家的端严气质。台下起伏的问话声随着他这一压自然低落了几分,知机的已不再开口,迟钝些的也在周围沉默的压力下渐渐安静下来,听马车梯边那两位仿佛站在讲台上的专家讲话。
  “此车的来历,可从昔日秦驰道讲起……”
  不管讲什么,都要从史书上找源头,这是八股文章的标准做法,也是当今名士讲学的风气。
  所以宋时开头就把秦代木轨马车这个后世网上流行的说法拉出来当作轨道马车的起源,说他所作只是复原上古神器,将木轨改为铁轨而已。
  虽然大郑朝尚未发现秦代木轨,也没有碳14测定年代,可是史书上有秦修驰道的记载,且修成的秦直道正好经过陕西,还有部分深入草原……
  所以他们两位心细如发、明察秋毫的名侦探——不是,是御史和分司大人,在巡查陕西各地状况的时候便发现了秦驰道遗址,推断出了它的旧貌。
  秦驰道铺的是木轨,他们加以改造,就造出了铁轨。车轮压在铁轨上,负载再重也不会压坏路面,轮子在光滑的铁轨上行进得也更轻松,是以马车走的也不慢。
  他们不光建了从经济园到京师的一条长长的运载道路,还在经济园周边建起了通往北塘和县里的公共交通线路:每条铁路上隔一段时间便发一趟车,如今走海运的货物,北塘、近海打上来的新鲜海货都能用铁道马车运输。经济园里的工人、随他们读书的学生、共参新车的名家处士们都能乘着这样的大车来往两地之间。
  铁路沿线还设了多个站点,人烟稠密的地方便设一站,车上的人中途可以下车,站点附近的人也可上车,不是一家独占之物。
  背私是为公,同乘是为共,是以这种可供天下人共乘的车便叫作公共马车。
  京中以后若有想去天津、去经济园的,也可买票乘车。这铁路是京津两地和许多外地赶来的大户巨室投资而成,不止道路结实、马车质量绝佳,道边还建了车站、雇了人日夜巡检,比走官道都安全。
  ——修路中或曾有本地流氓青皮出来捣乱,早都被桓大人这位抗虏英雄指挥人清扫得干干净净,拉去海边盐田劳改了。
  宋时与桓凌站在车阶上描述着未来的公共交通系统,新的两地货运……车顶篷坠着的铜铃在风中摇荡,铃声起伏,如同清越的乐音,将他们描述出的情景衬托得越发动人。
  凛凛寒风中,上到朝廷大臣,下到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都听住了,不禁想象着乘这样的大车到海边——甚至畅想起了有一日京城里也铺了这样的铁道,走上这样的马车,让他们坐进车里,舒舒服服走遍京师里外的光景。
  宋时给他们看的东西还能更迷人。
  他微微侧过脸,叫了一声“师兄”,将桓凌轻负在身后的手拉出来,抬下两人身前,露出交握的十指给人看。
  如今他们已不需要长袖遮掩,不必装作兄弟情深,可以在寒天里戴着分趾手套,公然握着手一同下梯。
  桓凌腿长,先下一步,还要转过半个身子扶着师弟,当他还是从前那个走路怕摔的孩子一般,半扶半抱着把他带到地上才安心。
  道边的记者、书生、看热闹的人叫他们两人的动静惊回神来,正好看到看铁道的人下来扳动铁轨,将公交车和装自行车的货车驶到另一条铁道上,露出一辆堆满碎冰的大车。
  宋家这边早安排了车马来接他们带的节礼,此时叫车夫将车横在海鲜车后,车厢前端用油压的千金顶慢慢撬起来,一车混着冰的新鲜海产便在众人面前倾倒下来,在新车上堆成鱼山。
  一股微咸的带腥味顺着寒风扑面而来,犹如渤海的海风从三百里外吹入京城。细窄的带鱼泛着银闪闪的光辉,与反射日光的碎冰一道闪花了众人的眼。
  然后这些鱼虾中就分了一批跟着记者和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起回家,成了宴客时的珍味,隔日报纸上值得一书的盛景。
  若夸这轨道马车能运多少煤炭铁石,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关心;要说它乘坐舒适,往来便捷,用得上它的人也不多。可一顿新鲜的带鱼、明虾、海鲈鱼、海蛎子上桌,无论吃着吃不着的,顿时都体会到了铁路的好处。
  渤海里有的是新鲜海货,可京里离着海边三百里之遥,奢侈到能为一点鲜鱼而每日派车来回的人家可不多。哪怕是在宫中,为了省惜民力,也是以干鱼、咸鱼为主,极少能吃到新鲜海味。
  但有铁路就不一样了。
  铁路上不会有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抢道,专供他们的铁轨大车载人运货,运得越多收益越多、越快收回成本。一班班、一列列马车从通车这天起便再无休止,按着既定的方向和时间行驶,将鲜灵灵的海货、自行车、三轮车等车运进京城,再拉上西山的煤和石灰回经济园。
  这一年下,从海边运到京城的河海两鲜络绎不绝。捕捞上来的鲜鱼用河冰镇着,在各处车站换马换人,接力运输。几个小时后,最新鲜的海产就已运进宫中御膳房与皇室宗亲、亲贵大臣的厨房,或是直接摆上了集市的摊位。
  冰鲜鱼的味道虽不及海上现钓现吃,却是鳞白眼清,肉质坚实弹嫩,除了清蒸以外怎么烧都鲜香可口。冰的海蟹、海虾买到家里也一样新鲜,螃蟹依旧可以清蒸,虾可烹炸浇汁,海螺海蛎蒸烤炒涮皆宜……
  吃得朝野中外都觉得这铁路实乃天下重器,该建,该多建。
  京里也要用鞍山的铁、陕西的石油、煤油、杜仲胶等物,还有军需往来,都可用这铁路马车运送。虽然这铁轨怕人偷,保护、修缮之事麻烦些,不过各地都有驻军,如今天下太平,分些军人守着铁路也非难事。
  铸铁轨、修铁路一事不好压到已经致仕的宋时和桓凌身上,但可先向他们订铁轨、借工人,再派一批人到渤海经济园学习——这事一回生、两回熟的事儿,如今都已经是第三回 遣人了,还有什么不成的?
  朝廷派的也自然,他们小两口也收得也痛快,将这些官派的学生一律纳为研究生。
  从前在汉中时他们办的是职业教育,教出来的都是普通职专生。如今都搞起小班教学,教起蒸汽力学了,学校档次也得提一提,改叫个研究院,学生自然就都是研究生了。
  宋时自己做了研究院院长,自然也要给爱人拔高身份,不能光叫个老师、先生的,遂水涨船高的冠了个院士衔。
  桓院士。
  这个称号仿佛比桓进士更有冷静理智的学者魅力,单这么他一声,就让宋时喜欢得眼睫微颤,心跳加快。
  不,不是想让他发论文,而是想按住这个一心向学的学者,剥开他理性的外壳,让他抛下研究,沉迷于自己。
  宋时敢想敢干,唤着“桓院士”,将这位刚刚上任的院士按在怀里,让他明天再为人师表,今天先让院长潜一回。桓凌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激动,却也愿意配合,叫了他一声“院长”。
  他一手解开院长腰间锦带,咬住紧裹在那段修颈间的交领,重重往下一扯:“院长,请恕我以下犯上了。”
  新年前后二十天的假期,没有学生在身边,桓院士也不消端为人师表的架子,暗地里不知将他的新院长里里外外犯了多少回。好在这院长和老师之间的小情趣也并不碍着他们做正事。这一年假期即将结束时,两位师长便收拾起了在家里的随意,带着学生登上公共马车,沿着结实的铁轨回到渤海经济园。
  不久后经济园铸造的铁轨便随着铁路运输源源不断进京,修那条京海铁路的工匠们又在京城里修了两组嵌入地面的铁轨,十字交叉地贯通了京城。
  第一批马车早晚依着早朝、下钥的时间发车,可供全城官员搭程。次后又渐渐修进环城的铁轨,寻常百姓们也可买票乘车。
  除了这些公交马车,城中更有爱乘三元车的书生、自己骑车的风流公子、坐合和车出行的老弱妇孺。吕阁老领头儿地骑车,于是朝廷官员、学中士子们也都学起了比目车,凭一双腿费力蹬车,倒把体力多练出了几分,不怕读书多了疲累头晕了。
  连圣上也渐渐也受他们感染,骑了几回比目车。虽是带着辅轮,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平稳的,但因其跨骑的姿势,风迎面吹拂的感受,仿佛也令他找回几分少年时骑马射猎的威风。
  多骑几回,身体也渐渐有些精神。
  天子惊喜之余,越发看重宋桓二人造的铁路、马车,以及他们正领着人研究,尚未造出的新样儿“木牛流马”,不惜从私库中取了银子给他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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