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对方会突然有此一问,燕辰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向姚凌云,在一瞬地踌躇过后漫上了一丝笑意,说道:“多年前,我也问过母妃这个问题,她说权利能乱人心志,她只是希望四弟能平安顺遂,一生安泰,只做个闲散亲王。”
姚凌云闻言,眉峰微蹙,陷入了沉思。
燕辰不解,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娘娘的这个心愿,来的有些……嗯,不合时宜,或者说莫名吗?”姚凌云斟酌着措辞,慢慢道出心中疑惑,“我记得贵妃娘娘出身普通,父母二人皆为寻常的江湖人士,那童年当是完整的,而陛下登基后,也并未充盈后宫,宁贵妃虽非皇后,但这后宫之中从不曾有人能与她相互抗衡,人人皆知她是后宫之首,便是你们兄弟几个,尤其是你与四殿下一向情同手足,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娘娘何以产生权利能乱人心志的担忧?”
知晓前因,所以燕辰或多或少能理解宁贵妃心中所想。
但皇家秘辛,便是阿寻,眼下也不便透露,略一沉吟,燕辰笑道:“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娘娘才会由此想法。”
嗯?姚凌云诧异,眼神示意燕辰继续。
“古往今来,因权利而起的纷争,还少吗?”燕辰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实心红木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我想娘娘是打算防范于未然吧。”
姚凌云没有回话,每当他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过于专注的神色,会令他看起来有些呆怔。
见人如此,燕辰内心犹疑不定了会,可最后还是将到口中的一些事情压下,出言安抚道:“由小见大,自见本真,娘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会对四弟产生这样的期盼并不难理解,再者,便是退一万步讲,我们没有切实证据证明娘娘言不由衷,既然如此,那我认为信任会是比怀疑更好的态度。”
姚凌云凝目看着燕辰,眉眼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本算计探究的颜色于眼眸中慢慢淡去。
他总是这样,宽容,旷达,看似中规中矩,其实内心无比强大,他总能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一面,并且设身处地的去理解它。
“我明白了。”心事放下,姚凌云整个人仿佛也跟着放下了一半,脑袋歪着,就好像这颗头沉重到托不住一般搭在撑起的右手上,一副慵懒的样子,但眼睛里却闪着流光,直直地盯着燕辰打量,“不过娘娘所求这好像并非四殿下自己的意愿,就近日观来,四殿下可谓动作频频啊。”
“依你来看,四弟他突然如此,是因何故?”
姚凌云看得到的,燕辰自然也看得到。
燕辰他明显能感觉到燕煦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变了,近日来,他最小的弟弟,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少了,燕辰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燕煦他敛下微笑时的五官竟然具有如此强烈的侵略性,看着这样的燕煦,燕辰倍感陌生,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四弟。
但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燕煦,只是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我不知道。”姚凌云沉默了会,说道,“我虽然不知他为何转变,但我却知晓,他的转变并非突如其来。”
“嗯?”燕辰疑惑,扬眉示意姚凌云继续。
“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初西征封赏之时,言侍郎的那封奏折?”
燕辰闻弦歌而知雅意。
“你怀疑藏在言侍郎背后的推波阻拦者是四弟?”
姚凌云颔首。
燕辰神色凝重,但他并没有接话,一时间,室内气氛有些凝滞。
可该面对的总是要明对,姚凌云干脆不再多言,直接抛出问题:“殿下,你如何看待?”
燕辰闻言,没有回话,只转头向半开的窗户看去。
高升的太阳,自窗外照进,燕辰整个人都笼罩在了明亮的阳光里,微侧的脸,半敛的眼,目光投注在温暖日光之中,沉默良久,他才转回了头。
“既生在皇家,我与二弟能的,四弟自然也能。”
姚凌云没料道对方会如此回答,不由再问:“就这样?”
“眼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我的猜测罢了,就目前而言,四弟他有这样的变化,不算坏事。”话毕,燕辰微笑了下,但很快笑意又从他的脸上褪了下去,再说话时的声音放得很轻,却也足够坚定,“再者便是事情真如你我所想,逃避或者追究都已无用,除了正面以外,寻卿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是了,他会为设身处地,他能为人设想,但他也从不粉饰太平,他是最宽容的上位者,同样也是最善于在生死一线之间掌握平衡的博弈者。
姚凌云心中所悬挂着的大石就此真正落下,也便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可事情若真如你我所想,那当初项大人过府教书一事,也便是四殿下他是故意算计你的。”顿了顿,姚凌云问道,“若真如此,阿辰,你会难受吗?”
燕辰点头:“不过就算难受也只是经历而言,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追回了,与其执着怨念,令自己不得解脱,倒还不如以此为鉴,向前看。”
姚凌云抚掌:“说得好,殿下胸襟微臣佩服,微臣日后定以殿下马首是瞻。”
燕辰失笑,抬手一指对方,无奈道:“顽皮。”
姚凌云:“什么啊,微臣这是诚心的赞美。”
燕辰:“这个诚心的赞美本皇子收下了,但寻公子既为本皇子之肱股,学识才智更是名满天下,当此之时,爱卿是否该为本皇子出谋划策了?”
姚凌云略有不满:“刚在夸你呢殿下,你转头就把我捧得这么高,是想摔死我吗?”
燕辰笑道:“会吗?”
姚凌云:“怎么不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寻卿站在巅峰这么久了,偶尔摔一下有益于身心健康。”顿了顿,燕辰看着姚凌云,眼中温柔,缱绻万千,“而且,无妨的,就算你真的摔下来了,我也会接住你的。”
“我很重的。”
二人一来一回,玩笑了数个回合,霎时冲淡了原先的严肃氛围,姚凌云微微偏着头,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巴,唇角勾着温润的弧度,笑望着与他面面相对的燕辰。
太阳渐渐开始升高,更多,更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透过窗纸跑了进来,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在地上落下深深的剪影。
燕辰看着姚凌云的目光很是温柔,就如同温水一样,他似是想要将满心满眼地温柔藏起来,若有若无的,只是视线终究骗不了人。
“我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几段,设定略微有变。
☆、狭路相逢
一条没有名字的小街,一个同样没有名字的小面摊,一对相敬如宾的老夫妻。
虽不显眼,可这里煮的面却有着姚凌云最喜欢味道。基本每隔上几天他都会来这边点上一碗面,慢慢地吃。
这条街,位于玲珑街的右侧,与大襄天下闻名的玲珑街只隔了一排矮矮的小房子,但这里的人流却不多,极少会有人会从外面进入此地。
可今日,并非如此。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吵杂无比。
得意摊,是东都城内最大的流动赌坊。
所谓流动,是指这个赌坊它并不像其他的赌场一样,固定地呆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它是会动的,它随时可能出现在东都大街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风云无阻。
而今日的得意赌场刚刚好停在了姚凌云一直光顾的面摊对面。
入座等面的姚凌云,视线不由被对面其中一张赌桌上的景色给吸引住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有一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挤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堆里很是显眼,不过那人似乎是这得意赌场的常客,他融入的非常好。
“押大小,买定离手,要下注的快快快。”庄家一手摇着骰子,一手招呼着旁人快快下注。
众人一一放上自己的银钱,大小两侧皆有,那美人儿亦是。
青丝微乱,一袭红衫,下摆被他毫无礼节地捞起,塞进裤腰带里,左侧腰带上还不伦不类的悬着一个酒葫芦,半蹲在长凳之上,灵动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正被摇动着的骰盅。因为过于关注骰子的大小,无暇分心其他,以至些许头发因薄汗而贴于脸庞也浑然不觉,此等姿态,更显得让他魅惑动人,不可方物。
哈,姚凌云单手支颚,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在百花楼里,多少贵胄投掷千金也难能一见的场景,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现在这民间赌场里面,且无人关注,不值一文。
这百花楼里的名伶花魁还当真是各个非比寻常啊。
像是感受到姚凌云的视线一般,人群中的那人,抬眸,看向姚凌云,甚至冲他眨了眨右眼。
“四五六,大!”
随着庄家激昂的话音落下,那人含笑的脸当即垮了下来,看样子是输了。
修竹。
百花楼内,唯一可以与三大名花比肩齐名的清倌修竹。
他叹了口气,起身让出位置。
半个时辰都还没到,他就输完了,哎,算命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他这一生命途坎坷,时运不济,尤其是赌运,已到了逢赌必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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