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一个姚寻啊。
“宁王本就军功赫赫,而在江南,二皇子亦是人心所向,在原有的基础上任其再添砖加瓦,问题都不算大,可若是让其中一人将这二者相结合,于殿下你才是真正的危机。”
东宫。
诸事处理妥善,总算得以闲暇的燕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内。
听姚凌云此言,燕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由二弟前往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相信二弟定能妥善处理,尽力抹去此次水灾在百姓心中造成的阴影。”
姚凌云轻轻地嗯了一声,双手握着燕辰的右手上,在他手背的穴道上轻轻揉按着,道:“这事儿目前算已妥善处理,后续只等二皇子呈报,再做补充,而眼下,我们可以空出时间来想想最近民间广为流传的失德之事。”
燕辰再闻此事,心神不由一动,微微起伏,无端的竟有一丝恍然腾起,但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哈,自是人为,不做他想,至于是何人所为嘛。”姚凌云拖着长长的尾音,挑了挑眉,“并不重要。”
燕辰面色不见变化,他亦如此作想,左手抬起,覆在姚凌云揉按着他右手的双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人停下,再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洗刷这失德之言。”
姚凌云顺势在燕辰的手心上轻轻捏了一下,收回手,改而轻点下颚,反问道:“不存在的污名,需要特别洗吗?”
疑问出,一时没人开口。
再说话的还是姚凌云,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可抗辩的力量,那力量拉扯住燕辰的神经,将他因近日之故,而有些走偏的思维重新导回正途。
“要杜绝谣言,与治水一样,宜疏不宜堵,最好的方法便是任由民众充分探讨谈论,越是夸大,其可信度也会随之大大降低,继而在他们即将兴趣索然之际,以实际行动为佐证,不经意的,一步步的,放出事情的真相,慢慢地扭转他们的看法。”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姚凌云突然笑了起来:“当然还有个更好的方法。”边说边侧眼睨了燕辰一眼,而后颇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故作可惜道,“不过这个方法,德厚流光的大殿下您是不会同意。”
见人摆出一脸你快问快问我,我快憋不住想说了的表情,燕辰不由失笑,从善如流道:“寻卿不妨一说,容本皇子细细斟酌各中厉害。”
“自然是放出新的,更劲爆的谣言加以转移,民众百姓只要有好日子过,对于谁做皇帝的兴趣其实并不大,反而是朝中大臣们的风流韵事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说着说着,姚凌云的脸上也不由得腾起了那么点小期待。
然话甫落下,燕辰的眉心便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姚凌云立马伸出手指按上了燕辰的眉心,嚷嚷道:“诶诶诶,你不许皱眉,我这不随便一说嘛,我知道的,大臣们所代表的是大襄的门面,群臣在民间若是风评不佳,那势必会影响民众对朝廷的印象,如此作为可谓挖东墙补西墙,很是不妥。”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的燕辰眨了眨,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可你皱眉了。”
姚凌云出口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点委屈,燕辰听在耳中,心头随之一软,一瞬间也犯了茫然,干脆顺势接道:“好好好,你总是有理的。”
“那当然。”
屋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近几日总是雪落不止,断断续续。
庭院里偶有北风呼啸而过,其势之大即便身处室内亦能闻之。
室内,墙角的花瓶上,清晨截来的几株梅花,未见凋零,反而开得正艳,梅香随着屋外透进的缕缕寒风,迎面扑鼻而来。
天寒地冻。
但房间底下围有地龙,故而人在其间,也不觉寒冷。
听着风声,燕辰的脸色再次转变,近日来,他的脸色一度很不好看,尤其是私下无人之际,原本甚为清润文雅的一个人,这会看着反倒和外面的天候一样,似是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姚凌云见状,收起了方才言笑晏晏的样子,转而变得郑重而又温柔,道:“阿辰,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相府下的那局残棋吗?”
燕辰很想对他笑一下,可对着姚凌云,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也是,姚寻面前的燕辰,根本无需藏着掖着,所有的情绪大可尽情的放大表现出来。
因此燕辰也没有隐藏,自嘲一笑,被情绪侵染过后的声线更是又哑又涩:“如何能忘,当日你说的很对,三方争势,又岂容一人将所有的优势全数占尽,这不,就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这场寒冬大水就好比你那手轻易落下的白子,先机尽失。”
姚凌云看着燕辰,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参杂着很多的情绪。
“日前父皇已让傅公公知会我,来年元宵他要在宫中设宴,宴请朝中所有大臣,可洪水爆发后,父皇又派人通知取消了,考验仍要继续。”
姚凌云面上毫无波动,平淡如水。
“怎么?你失意了,没信心了?”
燕辰侧目看人一眼,开口说道:“当然不是,不过略有感慨罢了。”
姚凌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后,他仿佛自投罗网般地向燕辰靠过去,燕辰立即用力搂住他,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肩膀。
过了好半晌,姚凌云才再次出声说道:“现在你感慨完毕了吗?”
一个问题,短短几个,还是问句,却兀然地熨贴到了燕辰的心口上,令他恍然了一个短短的瞬间。
随后燕辰点头,却没放开他,依旧搂着。
姚凌云笑了起来,推开对方起身,顺便将他一同拉起,再把人推至左侧的桌边坐下,拿过一旁的棋子,抬手不紧不慢的一颗一颗摆下。
燕辰垂目一看,便认出了这是早前他们没有下完的那盘棋,略感不解地抬目看向姚凌云,而后再垂下头,此时再观,黑子的情势固然好,但白子的布局隐约可见分兵之意。
姚凌云微一笑,捏起一颗白子落下。
随着姚凌云手中的白字落下,眼前局势顿时大改,小小的一枚棋子,竟如妙手回春一般,无声无息地连起了困居两侧苦苦相望而不得相连的白子,本大势已去的白子,生机重现。
燕辰为之赞叹道:“这一着甚妙。”
姚凌云:“二殿下前往南方,于国有利于民有益,与你而言,也未免就不是机遇。”
燕辰拿起黑棋,落下一子。他隐隐明白对方此言是为何意,可他还是出言问道:“此话何解?”
姚凌云手执白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分析道:“江南本就是二皇子的主场,由他出马足可安抚人心,尽快抚慰灾害之后所带来的二次伤害,此为其一。其二,二皇子不在东都,或多或少都能下降他对朝中官员的影响。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那是对于一个朝代而已,皇权之争,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民意,而是朝臣的意见,最终我等还是得以皇帝陛下的意志为主。”
燕辰敛目沉思,许久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壮士暮年
掌灯时分,用过晚膳的秦项君在府中大堂枯坐,良久,他突然起身,唤人更衣备轿。
软轿出府。
稳坐轿中的秦项君,思绪却回到了上午早朝过后,在四殿下府中授课的情境。
这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
因早朝之故,授课时,心不在焉的秦项君,与同样神游天外的四皇子燕煦,在四目相接时,尴尬一笑,而后二人索性收起了讲课的书册,静坐闲谈。
天南地北,诗书礼乐,无一不谈。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话题转到了今日早朝,自然也谈起了关于治水的一些事宜。
那是在秦项君心中深藏许久的抱负,亦是他入朝为官的执念所在。
对此事极感兴趣的燕煦,问了秦项君许多关于治水的问题,而随着二人探讨的深入,对方所出口的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往秦项君的心坎儿上戳一样。
“黄河一带,每年春夏,或大或小都要面临至少一次以上的洪水肆意问题,修水利,建大坝,每朝每代,并非没有就此下过苦工,可至今依旧没能解决这个隐患,何故?”
“原来是重点错了……老师此言发人深省。”
“老师您既有此想法,亦有此觉悟,何不放手去试上一试?”
“原来如此,哎,可惜了,岁月不饶人啊。”
一声长叹过后,是长久的静默。
过了好半晌,大襄最小的皇子,在那一刻,突然站了起来,迎着高高升起的日光,褪去了他谦和柔顺的外表,露出了他雄心勃勃,又壮志凌云的一面。
“那是您这一生的追求,您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吗,大人?”
燕煦垂目定定地盯着秦项君,上扬的嘴角,眉眼微微弯起的弧度,如明珠生晕,顾盼之间又隐隐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带着那惯常柔和眉宇间,傲色顿起。
“大人,这是一个以地位为尊的时代,唯有攀上巅峰者,方有话语的资格,下位之人,无论你的能力再如何出众,也唯有听从。没有机会,那所谓抱负也只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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