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带人将他们洗刷干净,换上一身简陋的粗布衣,给他们喝了一碗萝卜汤,人群里面许多人不满,“怎么没有肉??”
“我们要吃肉,一点萝卜如何能填饱肚子。”
于舟不理,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体察百姓疾苦,却连一口萝卜汤都喝不下去,他闭了闭眼睛,让人把他们押送上马车,马车上还有另一个人等着他们,那就是宗忠海。
宗忠海见了荀柏,大喜:“荀兄咱们一起去容州报效朝廷,那贼人段枢白还干了件好事!”
“咱们这些书生也是七尺男儿,不信不能把望夏人逐出京城。”
荀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他见惯风月,眼睛毒,眼前这人留恋风月场所,只会在名伶身上逞威风,去了北方,还不被切西瓜一样一刀给切了。
渡江前往宣州,车轮子一路向北,他们这队伍又增加了许多要为国家效力的读书人,嘴里念叨着也是要拥护正统。
荀柏这群最先被抓的却没有以前的热情,于舟没有饿着他们,却让他们吃了一路的番薯干,一日三餐,就是煮番薯干,要是饿了,就吃番薯干,管饱。
荀柏等人已经吃成了满脸番薯色。
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他们一路北上,路上却有许多身高八尺的北边大汉南下前往阳州,这些大汉有的是北边的旧兵,因为仰慕段枢白,因此南下投奔阳州。
没错,就是仰慕,虽然在文人圈子里,段枢白的名声被容州聂琨败坏殆尽,武人圈子里,他的名声却越来越响彻。
他在南边做出来的事情,虽然不符合什么仁义大道,可确实做事爽快,阳州百姓衣食无忧,祥和安稳,他将四州治理地如同远离喧嚣的太平盛世,四州的百姓都服他,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朝廷统治败坏,也只有瞎了眼睛,或是昧着良心的人,才能说上朝廷的几句好话。
这些北方人,受到朝廷和阉党的迫害更甚,早就对朝廷充满不满,他们觉得段枢白的那封信,虽然是一通歪理,读完之后想到那祸国之君气急败坏的模样,都心道一声:“畅快。”
咎由自取!
这个朝廷气数已尽,你我尽可各奔东西。
北边段枢白的旧部,大规模南逃下阳州。
第91章 烤肉
南下去阳州的汉子们,心中对这群上赶着去容州的书生难以理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北边京城被叛乱党占据,弄了一个傀儡皇帝来做掩饰, 实际上那个傀儡皇帝也是名存实亡。
而容州, 现在容州成了聂琨的一言堂,手底下的走狗们, 已经想着“从龙之功”, 四处耀武扬威, 至于小皇帝齐华斌,已经重病而“逝”,据说还立了遗诏,让聂琨扶持幼主,立他为摄政王。
已经有传言说小皇帝被聂琨软禁,后来迫害而死……他们居然还大赞聂琨是忠臣。
“这群读书人, 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岳天朗一行人百思不得其解, 七八个人面面相觑, 摇摇头后继续骑马南下, 岳天朗曾在段枢白手下任先锋, 平定金莲党叛乱后论功嘉奖, 被安排在北地嘉宁做校尉。
而今北地起波折,岳天朗受俘虏后叛逃, 得知曾经的好兄弟们随着段将军前往阳州, 割据称霸一方, 思来想去,决定结伴前去投靠,南下的路上,遇上了许多同路人。
“你们也是要南下?”
“咱们在北边待不下去,前往阳州投靠段将军。”
“你怎么还带着老母妻儿,这一行奔波……”
“哦,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是我好兄弟的母亲和妻子,我兄弟正在阳州段将军门下,写了信叫我们一同前去阳州生活,听我兄弟在信上说,阳州富饶安稳,全无战事,百姓吃穿不愁。家家户户都有新衣服穿,不用挨肚子饿,还有好吃的美食……不管怎么说,总比待在朝不虑夕的北边好。”
和荀柏一路北去的书生们中,看见无数南下的民众,心中纳闷不已,“他们怎么都往阳州去。”
书生们的心中有所摇动。
就这么一路向北,真的能如他们所愿?
运送的守卫道:“咱阳州风水好,自然往阳州去。”
有人硬气道:“呸,我们是要去容州为君主效力的,如何能像他们一样做贪生怕死之徒。”
“你们阳州整天就吃这什么破番薯,也不把人给噎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宗钟海见人群中有人心神动摇,连忙在一旁鼓励道:“咱们都是一群有志之士,等到了容州,一定能得到聂大人的重用,聂大人可是身兼大义之人,才不会像那目光短浅的段姓之徒。”
“是啊,是啊,等我们到了容州,就有好日子过了。”
荀柏和宗钟海等一行人被送达了容州,段枢白的人便打道回府,荀柏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吃番薯了,更叫他们高兴的是,他们一到容州,便得到了容州摄政王聂琨的热情款待。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容州。”聂琨笑得合不拢嘴,他是派人去宣州打口水仗,诋毁段枢白的名声,这是手底下谋士给他提的建议,不料还真起到了作用。
这一大堆书生北上容州,想必段枢白难受得很,聂琨一拍手掌,“来,好好款待诸位才子。”
宗钟海带头说好道:“我们誓死为聂大人效忠!”
一场宴会办得是宾客尽欢,聂琨眼角的褶子都要笑得厚了三层,段枢白惹恼了文人,个个贤能离他而去,到时候他们只剩下些不通文辞的武夫,还能成什么事?
“再派人去宣州,说我聂琨选才唯贤,知人善任,用人不拘一格,天下有才有人,皆可来我容州投靠。”
宗钟海等人捧场道:“聂大人胸襟广阔。”
“聂大人慧眼能识千里马!”
“聂大人高义!”
“那段狗贼,连给大人提鞋都不配。”
聂琨真以为自己笼络了不少人才,把宗钟海等人看作有用之人,谁知半个月后,这群人逐渐现了原形。
宗钟海这群人正是名副其实的“只会说不会做”,对于容州的各项事务,热心得很,什么都要插手一下,什么都要议论一番,“聂大人,我思觉咱们的税法要改!”
“练兵应该这样练!”
“和北地人谈判应该这样……”
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处处都是问题,处处都要改,而问他们要怎么改,却只会提出一大堆空谈而不知所谓的话。
说出来的话,咋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博古通今,很有学问,肚子里非常有料,然而多听几句后,就知道是酒囊饭袋,一通和稀泥的屁话。
聂琨能混到这个位置,可不是能被马屁话哄住的大傻蛋,听着他们的言论,聂琨要被气得肝疼,气得饭都吃不下,他的心腹谋士更是要弃他而去,“聂大人再留着这群人,恕我等不能再侍奉大人。”
聂琨被扰得烦不胜烦,一拍桌子:“将他们逐出去,逐出去!!!!”
“宣州来的,都是些废物!废物!”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荀柏等被赶出了聂府,他们如今的情形进退两难,宣阳那边是无伦如何也回不去,而容州这边又不要他们,早知道——
“早知道我在宣州好好提我的诗,画我的鸟不好吗?”术业有专攻,就算国家危亡,他们这些平日里吟诗作对的文人雅客,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有些人心中后悔,自己在宣州,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要跑过来滩这摊浑水。
“容州这百姓过的,还不如我们宣州。”
“何止是不如宣州,瞧瞧他们吃的用的,这些有钱人,穿得还不如咱们那的普通人!”
“还有流窜的盗贼,官兵也不管。”
“那边北边来的流民,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要不咱们回宣州吧?”
回宣州?回不去了。
叫人讽刺的是,这群嘴里嚷嚷着说要爱国的荀柏等人,最后竟漂泊流亡到了北地,先是效忠了几月北方叛乱党朝廷,后来被望夏一族收到了帐下。
望夏一族属于游牧民族,得了这群善诗善歌的文人,自是高兴不凡。
荀柏等受到了殷勤款待,什么家国大义,也都被抛到了脑后。
岳天朗一行人赶在年三十前到了阳州,站在在新阳城街头。新阳城里年节气氛正浓,街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排排红绳编织而成的盘长结,十字福结挂满了街头,热闹的麻辣火锅香气传遍了整个街巷,街角的烤羊肉香迷得人口水四溢。
“卖糖葫芦了,冰糖葫芦!”
“卖柿饼啊,结了糖霜的柿饼!!”
“走走走,听说那边在卖牛肉,咱们也去卖一斤?”
“牛肉???有牛肉?”
“是啊,牛肉,据说是兰迁那边运过来的牛肉,听他们议论说,这些牛是用榨过油的椰子肉喂大的,身上的肉嫩着呢!咱们快去,再不去,肉要被抢光了。”
“买牛肉还送椰子糖。”
岳天朗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盛世景象,满街繁华的烟火香气,和北方相比,简直说得上天壤之别。
那提着篮子,口中说着要去买肉吃的大婶子——要自己提篮子买菜,肯定算不得什么豪富之家,却能把吃肉说得像是悉数平常的事,这里的普通人,都能随便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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