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替他们还,”谢临道,“我待他如何,皆是出于一己私心,与武林盟无关。”
“……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不知道你的那些好事?有违纲常,妄乱伦理,够你去卢广义坟前自刎谢罪了。”九曲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谢临一眼,“你何时见那梦华派的人?”
谢临也不再提别的,缓缓地又打开那帖子,道:“这月十五,在盛京。”
第140章
“段情,段情,”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呼喊着,“我昨夜梦了你整晚,天一亮不及吃早饭便过来……”
慕欢迎上去,拿着团扇笑靥如花:“段情公子还未起来呢,我另寻个公子来陪您。”她使眼色叫人来接待,又摇着团扇款款而去,要去唤段情过来。
门被敲开时,秦惜脸色并不好看。
“昨日那客人来了,想你想到夜不能寐呢,”慕欢一瞥楼下犹自缠闹不休的贵公子。
“他有毛病吗,”秦惜冷冷地道。
慕欢细眉一挑:“不许这般骂客人。昨日/你见面就泼了他一杯酒,看来他受用得很。今日呀,照着昨日那狠劲儿来就行,可了劲儿地作。除了他,要见你的人已经排了几十号了,我忙死了,别让我/操心。”
“段情,段情,”贵公子高呼着,提着衣裳下摆几步上了楼阁,一眼望见了人,喜出望外,“段……你终于肯见我了,昨日我唐突了你,你别恼我。”
秦惜仔细想了一想,昨日自己除了照脸泼了他一杯酒,还一脚把他踹下了楼梯,实在不知道是谁唐突了谁。但他一大早没有睡够便被喊醒,心里的气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不耐烦地转身要走。
“段情,”贵公子伸手去拽他的衣裳,“我一眼见你,便不能忘怀。你跟了我吧,我带你走……”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贵公子喜出望外,蹭过去,小心翼翼地看那段情公子的脸色。
“你还不配说这句话,”秦惜道。
段情公子真不是一般的公子,他跟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贵公子心里暖流激荡。他家财雄厚,岂可用万贯形容,但眼前的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还有些看不起自己。段情公子冷若冰霜,容貌绝色,又视金钱如虚无,人如天上寒月不可亵渎,如果不能拥有他的话,这一辈子都不甘心。
贵公子这番心理,秦惜自是全然不知。江月明会在傍晚过来,此时还有一个白日的时间,他并不想听这蠢人絮叨一整天。
“喝酒么。”
贵公子呆呆地,看着段情公子对他微微笑了笑,霎时神魂颠倒,猛地点了点头。
五个时辰后,慕欢叉着腰,皱眉看着地上的一群男人。他们都衣着华贵,出手阔绰,此时却沉如死猪地倒地不起,这个把脚伸到那个脸上,那个趴在这个胸膛上。
秦惜随手把杯子里没喝过一口的酒倒了,地上某个醉鬼被泼了一身。
“知道今日老娘赚了多少么,”慕欢抬脚跨过那倒霉鬼,站在秦惜面前,“他们为了见你,任由我坐地起价啊。果真是色令智昏……”
晚霞艳红如火,梦华派的掌门李何与谢临站在了停云轩门前。
“此地是风月之地,”李何也不顾及谢临有些惊讶的神色,开门见山地道,“情/欲之欢本是人之常情,顺应人情,不必避讳。我派恐怠慢了盟主,见笑了。”
谢临客气地笑了笑,心里却想,这梦华派待客之道,便是带人去逛青楼。恐怕在这李何看来,逛的青楼越大,礼遇越大吧。
李何又道:“停云轩是盛京最具名声的地方。”
谢临心道,果然,只怕待会这人又要找个青楼头牌来了。他只面上含笑,表示对梦华派的风俗感到理解,又随着那李何进了门槛。
兰草幽绿,檀香悠悠,停云轩的雅阁绝没有等闲烟花之地的俗艳,反而雅致高洁,叫人赏心悦目。一个侍女把茗茶放下,李何便道:“去请你们这里身价最贵的公子过来吧。”
谢临只觉不忍卒听,等那侍女走后,才道:“李掌门不必如此。我听闻梦华派名声已久,只是师父在世时,武林盟没有过多接触,此次不知是何事?”
李何道:“盟主远道至此,我已经得足了面子,总要尽些地主之谊。事情稍后再谈不迟。”
“哎哟,又有送银子的来了,”慕欢眉飞色舞,推了秦惜一把,把一张琴塞给他,“快去快去。”
秦惜抱着琴,迈上了一个阶梯,心想要不要干脆把人砸晕算了。他琢磨了许久,心不在焉地踏进雅阁里,便听到了杯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秦惜抬头,便见那摔了杯子的白衣公子愣怔地看着他,不是谢临又是谁。
李何只当谢临是被惊艳到了,便极有眼色地起身出了门,合门的一瞬间还在思忖,青楼里的妓子怎会有如此气质。
谢临几步走过来,讶然道:“……怎么在这种地方?”
秦惜不想让谢临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又觉得此景下实在难堪,便睁眼说瞎话:“我不认识你。”
谢临细细地看了看,又道:“容貌不差分毫,声音也一样,我怎会认错?”
“世间无奇不有,认错也不奇怪,”秦惜道。
谢临原本是担心秦惜遭奚明雅迫害落入此地,此时见他如此,又想恼又想笑,便也不再与他抬杠,只道:“那你脱了衣裳,叫我看看你后腰上有没有刺字,没有我就相信,”
秦惜又道:“我只卖艺不卖身,不能脱衣裳。”
“好,那你弹琴给我听,”谢临顺着道。
秦惜却道:“我不想弹。”
谢临冷笑了一声。秦惜转身要开门,还没触到,被揪着后衣领扯了回去。他一时恼怒挣开:“请你自重。”
“自重?”谢临心道还做戏做上瘾了,他匪夷所思之余,下定决心要给秦惜些教训。谢临便伸手去捏秦惜的下巴,动作轻佻,暧昧地笑:“怎么,身在青楼了还坚贞?”
秦惜一巴掌拍开谢临的手,顿了一瞬,一扬手把琴砸了过去。
李何只听得雅阁里面乒乒乓乓,桌椅倒地之声不绝于耳。他一面顿悟原来年轻的盟主好这一口,一面又守紧了门,以免坏了里头人的兴致。
第141章
房间里的两人并未动用内力,否则屋子里现在就不止是狼藉这么简单了。谢临偏头躲开秦惜的一记侧踢,又拼着生吃了一拳的风险,强行把人抵到了墙壁上。
“真烈性啊,”谢临横肘压着秦惜的上身,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轻笑间倒真像个寻欢的客人了,“你也不怕惹了人,幸好是我。乖一点,我好好疼你。”
秦惜直勾勾盯着他,脸涨得通红:“……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谢临道:“你我既不相识,我不能告诉你。”
秦惜有了这么个怀疑,再一看谢临,真是一副风流公子模样。他愈发平不下来火气:“我不跟你闹了。”
谢临伸手摸他的脸:“是我认错人了,你闹一闹也是应该的。”
秦惜一愣,摸不清谢临的意思。
“我有个心上人,跟你长得像,所以我把你认作了他,”谢临又道,“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你不是他。他比你可爱,比你乖。”
“无聊,”秦惜撇开眼。
谢临又道:“所以呀,我对你没兴趣。耍性子欲迎还拒,我是不吃你这一套的。你出去吧。”
秦惜心道自己已经不装了,谢临却又装到了兴头上,一时气得不行,只觉得谢临脑子有病。
“段情呀,江公子来了,你还没完事儿呢!”慕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秦惜心头一紧,赶忙去看谢临。谢临的神情丝毫不变,还道:“你看我做什么?”
秦惜一脚朝着谢临踹了过去。
某个部位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谢临疼得弯下腰去才反应过来秦惜干了什么。他倒抽着冷气,眼睁睁地看着秦惜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自己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惯得么,怎么惯成这样的?谢临有些恍惚。
李何见谢临沉着一张脸出来,只当是被那老板娘打搅了,没能尽兴。他便道:“我看此地的公子们甚多,不如……”
“不必了,”谢临眼中像攒了一场暴风雪,面色更是万钧雷霆蓄势待发。
真是看不出来,李何心道,这位盟主在风月之事上性子如此可怕。但他随即又想,不管是谁,床笫之欢到了一半,被人中途打断,都不会很爽,于是立刻设身处地地理解了谢临的脾气。
慕欢看着不对劲,袅袅娜娜地过来,赔笑道:“您可不要生气,我谁都得罪不起。等会儿呀,我再叫段情过来陪您。”
“他还敢断情?”谢临客气地笑了一笑,“不妨事,我等着他。这一整夜,我希望他都有空。”
“……你做得对,”李何肃然道,他转手塞给慕欢一大锭银子。
慕欢捧了,又拿轻纱的袖子掩住,轻快地招呼停云轩的护院:“去,给我守在江公子门口,段情一出来,就给这位公子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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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江月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过去。秦惜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花盆里。他没有用刀,而是用了奚明雅给的一种毒药,能叫人悄无声息地死在睡梦里,发作时间极长,足够他撇干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