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太子么?
“因为顾景是个男人,你的帝位注定不会稳固。”谢正微并没有因为白佑澜哀求的眼神而停止,“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你不配做在龙椅上。你要怎么办?把所有潜在威胁的人都杀光?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还有你开疆拓土的愿望怎么办?这是你们不可调和的矛盾。你选择了他就注定会承担这么多风险,我来试探一下顾景的态度又怎么样?”
难道顾景不会承担相应的风险么?史书上不会将他写成祸国妖人么?明明是双向的风险,为什么说的好像只有我一样?
还有那些反对的声音,一定会有办法的。
“别说了。”耳畔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身边骤然一暖,顾景揽住白佑澜,目光冰冷地和谢正微对视,“你能想到的佑澜想不到么?他自然会有他的处理办法,你这么大年纪,还是老老实实看着年轻人怎么做吧。”
明明白佑澜最亲的亲人了,怎么这般扎他的心?
“谢老丞相,我们年轻人的事情呢,就用不着您操心了。”沈长清脸上扬着笑,“这边请吧。”
“没事啊,没事了。”顾景拍着白佑澜的肩膀,笨拙地哄着,“我不还好好的么?一会儿我就走,时间上来得及的。南夏是我的地盘,不会出事的。”
白佑澜靠着顾景身上,转身将人勒紧自己怀里。
顾景轻笑一声,安抚性地蹭蹭白佑澜的脸。
沈长清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开,沈长清意料之外地挑挑眉,把自己从丞相府里捞出来的莫谷尘推过去。自己则扯着白佑澜到一边商量怎么解决这十天留下的乱摊子。
最后顾景还是决定当时启程。
时间不等人。他早一刻跟长风他们会合,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
“放心吧,我撑得住。”顾景翻身上马,跟莫谷尘告别。白佑澜并没有来,顾景勒令他呆在太子府。
他已经在钢丝上艰难行走,就没必要再拉一个人下水了。
“你不跟着顾景一起回去?”沈长清歪头,问身边的莫谷尘。
“王爷让我留在这里,看着白佑澜。”莫谷尘耸肩。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沈长清摇摇头,坐上了马车。现在他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自己的休沐时光。
顾景离九剑关还有两日半的路程时,长风一行,终于抵达了落华。
顾旻身着丧服,立在城门,等马车一进前:“来人!将车里假扮摄政王的逆贼拿下!”
“谁敢?”惜福挑帘出来,昂着脖子和顾旻对峙,“庆王爷,您这是何意?”
“本王收到消息,说是有逆贼借着摄政王的身份潜入京城要对皇上不利。”顾旻挑起一抹笑,“还请摄政王出来,让本王同他唠唠家常。”
“王爷旅途劳顿感了风寒,不便出来相见。”惜福提着一口气,手心一片滑腻,他们没人会口技。
“那就将黑羽翎拿出来,让本王看看是真是假。”顾旻毫不在意。
“黑羽翎乃是军令重物,岂能随便拿来?”惜福咽口口水,勉强维持镇定。
顾景没把黑羽翎留给他们。
“那就将摄政王御赐的私印拿出来,这个,总不能再推脱了吧?”顾旻挑眉,成竹在胸。
惜福紧抿着嘴,从怀里拿出一小方印章。
这是顾景走之前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从未让外人碰过。
卫兵将印章拿给顾旻,顾旻端详一会,冷笑一声,扬手便将印章朝地上掷去,抢在惜福开口之前:“这印上,龙纹何在?来人!给本王拿下!”
第67章
长风藏在落华外边的一出庄子。
那日顾旻将手中的印往地下一掷,蓄势待发的士兵立刻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络腮胡子一脸诧异,方想高声喝止。
他领的是皇上的旨意,庆王这半路把人抢去,他怎么交代?
结果一打眼就瞧见庆王从怀里从容地拿出圣旨。
络腮胡子摸摸鼻子,示意手下的人散开。
长风绷紧身子,一双眼死死盯着和他隔了一圈铁甲□□的顾旻。擒贼先擒王,太子给他的命令是保证顾景的安全。顾旻来势汹汹不似善茬,若是暗星跟奚箐落进他手里,定是讨不得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从这里杀出去,给还在路上的顾景报信。
而且还要带着知情的人一起走。
至于绑了顾旻的后果,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一口气提上来,长风冲到一半,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扑面门。
打不过。
长风急转身形,后背却仍是撞上了马车的木板。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喷出,长风略显踉跄地抓着车辕爬起。
是那日打伤太子的人。
长风右臂撑着身体,左手跟刀尖笔直地对准前边的女人。
这个女人那日定是收了力受了内伤,否则他和莫谷尘拦不住她。
“你可以走,我不拦你。”程怡神色淡然,“但是你要是插手此间事宜,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不行!”顾旻赶在程怡的尾音落地之前出声,“他不能走!”
放走这个去给顾景通风报信么?
“那你看看谁打的过他。”程怡侧脸,眼角瞥向顾旻,“我不想惹麻烦。”
长风的师父她认识,当初收到这个好苗子时还特意放出话去,谁将来要是杀了他们的徒儿,可就别怪了他们找上门来。
她能和那个哥哥战个平手,却绝对打不过那个弟弟。
长风这个性子,跟弟弟那个弟弟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麻烦她不想惹,也惹不起。
长风听着他们争论,评估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又提了一口气,想城外冲了出去。救不了,但是他不能死。
程怡倒也信守承诺,对离去的长风并未横加阻拦:“剩下的还是束手就擒吧,你们之中,没人打得过我。”
顾旻脸色铁青,挥挥手让自己的人去跟踪长风。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见到顾景。
长风借住在庄子内部,程怡还是手下留情。庄子上的打手不过是粗通拳脚的普通人,纵然有伤在身,也不妨碍他来去自如。
就是吃的麻烦了点。不过比起现在的困境,倒也算不上什么。
长风从这家人的书房偷了纸笔,匆匆将事项描述了一遍。京城的据点目前看来是进不去,自己还是就在这里等着顾景经过。
他若是不同意跟自己走,就直接打晕带回去。
长风在这里蹲守,顾旻也没闲着,加派人手搜寻顾景的踪迹,对外只称摄政王在回来的路上被人调了包。
两边这么一折腾,顾景自然是得知了消息。
但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正如顾旻怀疑他有称帝的野心,顾景也信不过自己的这位兄长。皇室之人的薄情他深有体会,纵然早逝的太子施舍给过顾旻一点稀薄的恩情。这么多年过去,顾旻可会怀有半点感恩之心?
纵然顾旻时时顾念,又岂会对龙椅全无非分之想?
自己这般滞留不回,顾旻无后顾之忧,谁能保证他不会逼宫?到时南夏动荡,东辰西华,谁都不会介意捞一笔好处。
他要回到落华,正如他要回去临风。
他必须做好未来对顾旻的牵扯。
哪怕事情败露九死一生。
哪怕自己可能一去不返。
哪怕他对白佑澜尚有诸多眷念。
纵然山水不逢,人间无迹。
摄政王府。
“王爷,您怎么来了?”留在府里的管家见到顾景全无欣喜,若不是顾忌这府外还有人昼夜巡逻,怕不是当场就将顾景赶出府去。
他是看着顾景长大的,顾景小时候限于主子的命令不敢关心。等顾景的母妃随着先皇而去,他方才战战兢兢地侍奉顾景。
“本王的王府,本王还来不得了?”顾景轻哼一声,越过管家往书房走去。
“王爷!庆王一直在找您的踪迹,现在您根本不应该回来!”管家急了眼,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景后边,“现在王府多危险您能不知道么?庆王还想让人闯进来!”
“我有分寸。”顾景停下脚步,软着声音跟管家说,“这不外边没人知道我回来了么。”
“谁知道过一会儿就怎么样!”管家脸上的褶皱都写满了驱赶,就差上手了。
“是啊,谁知道过一会儿怎么样。”顾景还没张口,一道声音就插进了他跟管家中间,“好皇弟,怎么回来了,也不跟哥哥说一声呢。”
管家猛地转身,张开双臂把顾景牢牢护在身后,“庆王殿下,这里可是摄政王府。”
“本王当然知道。”顾旻双眼眯起,愉悦地点点头,“本王可是有皇上的旨意,请皇弟到庆王府去坐坐。”
管家深吸一口气,他虽然年老无力,但王府内部有不少地道,他也能凭这个衰老的身躯拖一会儿。
“让开吧。”顾景拨开管家的手,“罗诚,你退下。”
管家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神一瞟,便看见了立在顾旻身后的惜福。脸上的皱纹迅速地抖动,管家一只手拼命抚着胸口。
惜福!
“王爷。”惜福全当这里没有管家这个人,往前踏了一步,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