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白佑澜是个目光足够敏锐的人,没想到他跟那些人一样,只不过看到表面。顾景想起白佑澜之前所做的示好行为,心里的反差更大。心里曾隐隐有过期待,这是个能听懂自己的人。
“是我看错了。”良久,顾景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第17章
自从那日于太子府归来后,来福王府投拜帖的人便隐隐有增多趋向,大半都是八皇子这边的大臣,顾景没兴趣去应付这些其实算不上是权高位重的人。新一轮的官员调动就在眼前,明年还有科举考试,朝廷总不能让那些寒窗苦读还没精通人情世故的愣头青们对朝廷有太多怨言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气之下散布什么谣言?后续处理麻烦,连带处理也广。要在官场慢慢磨砺一两年,再血气方刚也被这官场变成八面玲珑的圆球。
只是要让这些年轻人暂居好位子,就必然有人要退下来。可是怎么保证回头还是原来的人上位?万一新人做的不错呢?这个关口,各派的实权人物自然忙碌着,剩下有时间联络感情的,也不是权力中心的人。顾景又怎会自降身份?奇货可居,要有定力,才能赚得更多。
白佑澄不会不明白他的想法,这个时候不过是个态度,至于见不见面,倒没有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顾景明明可以过个清静一点的年,却是因为白佑澜不得不过上每日回复拜帖的生活。白佑澜赶在这种时候约他去太子别庄,在一些人看来,再不行动,顾景就要彻底战到白佑澜一边了。拿他当靶子吸引注意力,自己好趁机多塞点人,顾景叹了口气,就当还人情了。
只是有的人忙,有的人就闲了。有的人可以挡住,有的人就不是门口的人能拦下的。
比如古乐儿。
提起这个前未婚妻,顾景也是头疼。这是他母妃自幼给他定下的娃娃亲,顾景本来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娶谁都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古相帮了他良多,人家想亲上加亲,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而自己的未婚妻,顾景自然要待她好些。后来顾旻横插一脚,古乐儿和亲东辰,顾景心知对方并不想让自己成亲,哪怕只是个平头百姓,顾旻都不希望看见再有人成为他的盟友。既然这样,又何必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可是在古乐儿眼里,顾景这番举动代表着他对自己有情,他们互相相爱,只是有小人从中作梗,只要只要将小人铲除,就能嫁给顾景。看不清顾景又如何?他们是相爱的。顾景如今的疏远,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只要顾景爱她,她只要顾景的爱就可以了。
因此顾景每天还要头疼怎么打发走古乐儿。虽然她是晚上来,尽管她能提供一些秘闻。可是古相一家因为自己已经遭受太多的磨难,他又怎能拉着这个老人的女儿再入火坑?
顾景这边尽管人多,总体来说还是非常轻松的,如果跟白佑澜白佑澄相比的话。两方人马激烈交锋,因为东辰帝已经老了。如果不能在东辰帝去世之前抢过太子的宝座,柳瑞就只能看着柳家慢慢没落。白佑澜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就算他肯放过白佑澄一马,也绝对是在剪断他所有羽翼之后。
柳家,绝对不会幸免于难。
事实证明,顾景这个挡箭牌真的很好用。
太子一派不仅捞到了户部的那个二品官职,还成功在刑部打进去一颗正三品的钉子,撬开了六部高层的大门。来年的科举更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沈长清凭借三寸之舌蛊惑人心的本事与日俱增,招揽新人可一直是他的责任。
沈长清:摩拳擦掌。
等一切尘埃落定,离年节也差不了几天了。每年宫中都会举办年宴,不分品级地宴请各位大臣。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顾景收到帖子,摆在桌子上发愁。说实话,但凡是皇家举办的宴席,本质目的就是让人吃不饱。这是招揽人联系感情用的,可不是来品尝御膳房的厨艺如何的。可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好好歇歇,尤其是高级官员还要在宫内陪皇上守岁,更不要指望早回来了。顾景不是什么官,可他皇族的身份掩饰不了,照例是要留下来。而这几日没有空闲的八皇子一系肯定会在年宴上大献殷情,那里可不想福王府,不想见的一律挡在外边。而白佑澜不会有动作?
头疼。顾景揉着眉心,想着装病的可行性。
他真的很烦。
瑓阁。
福王在府上苦恼的时候,沈长清正穿越瑓阁高端的珠帘。他跟人有约,对方又是个不差钱的,沈长清本着不宰白不宰的心态,毅然将饭局定在瑓阁。
“沈大人。”那人一身华贵衣衫,正在房间内听曲儿。见沈长清来了,挥退奏乐的琴师,急急迎上去。这人是东辰境内商界领头羊的幺子,上头好几个哥哥撑着家业,顺理成章地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不是什么为富不仁的纨绔,就是除了会败家以外,什么都不会。这人跟沈长清搭上线,还是多亏了他的妻子。
沈长清家里不富裕,普通的农民,靠天吃饭,靠着父母跟哥哥的供给才勉强念上书。穷人孩子早当家,沈长清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他还有天赋,没辜负花在这上面的钱,十九岁就捧了个探花回来,搭上了太子这条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家里传来消息,他的未婚妻暴病而死。
原本好好的双喜临门,这下成单喜了。
沈长清不甚在意,这个未婚妻是他中举的时候,一家大户找上门来的。那时的沈长清心里满是抱负,对这些儿女情长不感兴趣,可是那人家家境殷实,还清了他家的欠款,又出了他哥哥们的彩礼钱,还主动提出供给他进京赶考的路费,沈长清也没有过多反驳。他父母老了,上头的哥哥早就该娶亲了,他没有理由拒绝。他就是有冲天的志向,也挡不住现实的残酷。
可他没曾想到,来一趟京城,也体验了一回一见钟情。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拖延婚事,谁知道未婚妻暴毙了。管他是真是假,有没有内幕,总之他不再有婚约束缚了。
可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顺人心意,比如这件。沈长清只想揭过再也不提,可架不住许幸言看了不少狗血的话本子。许大夫怂恿太子爷调查一下,不能让人被骗了去。沈长清为了阻止连自己有喜欢的人的事都爆了出来,就是没架住许幸言旺盛的好奇心跟一流的洗脑能力。果然,事情另有隐情。
那未婚妻不是暴病,是跟一个外地人跑了。大户那里经得住太子的手段,交代了自家姑娘被一个外地来的混小子骗了。混小子像是个穷酸书生,靠买字画糊生,半夜约了小姑娘私奔,还没追回来。大户自觉没脸,也不敢跟已经富贵了沈长清说实话,和亲家一商量,准备骗过沈长清。谁知道白佑澜横插一道,这下没瞒住,得罪了沈长清。
沈长清没什么要计较的意思,本来他就想着怎么在不伤了这位小姐的心的情况下退婚,如今人家有了自己的情郎,多方便。意思隐晦地跟大户透了个底,沈长清愉愉快快地解除了婚约不说,还答应帮人家找女儿。然后一找,不仅找到了私奔的小情人,还找到了东辰第一商偷跑出去体验生活的小儿子。
顺理成章地,两方就这样搭上了线。
“贵夫人有喜了吧?”沈长清没等开席,先挑开话题,“这是沈某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许幸言调的安神香就这样被沈长清拿来做了个人情。“沈大人哪里话,沈大人如今可是要心愿得成了。”富家公子笑着,从后边侍者端着的盒子中取出来一把刀,递了过去,“这把刀,还请沈大人收好。愿沈大人早日抱得美人归。”还递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沈长清哭笑不得接过来,按照他如今的份例,买得起这把刀,只是要攒几年的钱。当初看上这把刀,可自己实在囊中羞涩,因为某些原因没法找白佑澜借钱。幸好未婚妻闹了这一出,这个富家公子生怕自己找妻子娘家的不是,投桃报李地买下。
原本是想直接送给他的,可惜沈长清不愿意,借口是送给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大舅子的礼物说什么也要自己花钱。富家公子当时很懂地拍拍他肩膀,表示兄弟我明白,你等着,这刀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攒够了什么时候来买。
哪有什么大舅子,只有一个自己一见钟情的人罢了。
吃完了饭,沈长清回到自家的宅子,宅子不大,更不要说有多热闹。他本是穷人出身,身边不可能有自小伺候的人,后来好不容易考上,又因为要给人攒钱送礼,还要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个宅子安身,那里有什么余钱雇人来伺候自己?也亏得沈长清自幼苦惯了,也没什么不适应。家里倒是不太用贴补,父母兄长都是老实人,明事理又贪心不大,自己能挣钱,再加上大户时不时的贴补,家境还算过得去。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刀,这可能是家里最贵的一件东西了。
下人知道他不喜欢别人伺候,倒也不会来烦他。沈长清小心翼翼地把刀藏起来,每年的这个日子,长风都会来他这里。东辰的习俗是年前要给熟人送上礼物,官场可就不是这样。沈长清不想花钱,就将送来的礼物换一换,再送出去。至于白佑澜许幸言一流,自然就是送些不值钱的亲手做的小玩意。长风是他最用心准备的,只是手上实在没什么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