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感冒,温徵羽不至于真去医院。
她上车后,无精打采地窝在后座,对文靖说:“回家。”
文靖从后视镜看了看温徵羽的面色,问:“不去医院吗?”
温徵羽说:“不用去,吃点感冒药,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老先生生辰,家里来的亲戚多,不少亲戚是从外地赶回来的,通常都会聚上好几天。以往都是住她家,如今她家宅子小,就都住在她四堂伯家的酒店。
她到家时,已到午饭时间,老先生和温时纾女士早就已经去了酒店,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她回房收拾了几身换洗衣物、睡衣和洗漱用品,便让文靖开车载着她去酒店。
她怕传染给老先生,决定去酒店住几天,等感冒好了再回来。
沈医生特意叮嘱过她,老人家不比年轻人,很容易引起各种各样的疾病,让他们平时多加注意。
温徵羽刚到酒店大堂,便见她堂哥和堂姐们的孩子,连同她二姑的孙女都在大堂玩。一大群小朋友,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她戴着口罩,这群小孩子也都一眼把她认了出来,喊着:“徵羽姑姑”“姨姨”就跑了过来。
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还奶声奶气地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徵羽姑姑,文文要抱抱。”朝她伸出手去。
温徵羽指指自己的口罩,温声说:“感冒了,生病了,会传染的。要等我感冒好了才能陪你们玩。”
有大点的孩子顿时一脸严肃地说:“感冒了要吃药的,药很苦的。”
有人补充:“还要打针。”
“扎屁股。可疼了。”
“上回我就感冒了,奶奶还带我去住了院。”
一群小孩子又针对感冒、发烧、打针开始发表起意见,颇有些探讨学术的认真劲。
还有小朋友跑去告诉大人。
温徵羽不知道小朋友们是怎么跟大人说的,总之就是一点小感冒,让这群小朋友请来了一大堆亲戚。
连老先生和温时纾女士都心急火燎地赶过来。
她吃过感冒药,又困又累又倦,她浑身虚软,在他们的热情关怀中,差点站不住。她撑着谢过亲戚们的关心,让他们去吃饭,又跟温时纾说了,为了避免传染给老先生,她最近住酒店。
温儒老先生说:“我还怕你感冒,回家住。”
温徵羽说:“你不怕,我怕。你上回高血压,差点没把我吓……”她话到一半,想到温时纾还在旁边,赶紧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心虚地看了眼温时纾。她从温时纾女士那皮笑肉不笑的阴恻恻的比鬼还可怕的表情就看出,温时纾女士估计是早知道了,只是没跟她算帐。她抚住额头,哀叹一声:“二姑,我头疼。”
温时纾女士拍板:“行了,住酒店吧。”她念叨温徵羽:“你睡觉也不把被子盖好点。我才陪你睡一晚,你就感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害你感冒的。”她说话间,她扶着温徵羽往电梯去。
温徵羽默默地看了眼温时纾,一言不发。
温时纾对站在电梯口眼巴巴地看着温徵羽的温老先生说:“爸,你去吃饭。我看她这样也没胃口,先让她歇会儿,一会儿送点粥到她房间就行了。”又宽慰了句:“年轻人,身体底子好,没什么事。”
温时纾送温徵羽到房间后,扶温徵羽在沙发上坐下。她抬手覆在温徵羽的额头上,摸见温徵羽的额头烫手,问:“看医生了吗?”
温徵羽说:“吃药了。”
温时纾问了句:“家庭医生没换吧?”
温徵羽说:“没换。”她觉得温时纾女士是想问她有没有把沈医生给辞了。虽然现在经济紧张,可老先生的岁数摆在这,她再节省,也不敢省医疗费。
温时纾打电话联系沈医生,让沈医生午饭后过来。
温徵羽去洗漱间卸了妆,昏昏沉沉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下午,温徵羽被吵醒。
温时纾女士、温老先生和沈医生一起来到她的房间。
沈医生给她量过体温,拿了些感冒药和抗生素给她,交待了服用剂量,又叮嘱过温老先生几句,这才走了。
温徵羽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她接通电话,“喂”了声,听见自己的嗓音都变了。
“徵羽”,电话里传出一声低唤,是叶泠的声音。
叶泠去她家探病,结果她家没人,便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家医院,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温徵羽有气无力地回了几句,便又睡了过去。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地睡上一觉,谁都不要来吵她。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来到她的身边,有一只凉凉的软软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她浑身发热,那手覆上来,顿时清凉了许多。她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还烧着。”
她睁开眼,见到是叶泠,她二姑也在旁边。
叶泠正扭头对温时纾说:“之前在画室遇到徵羽,见她像是有点发烧,就顺路买了几个冰袋过来。”她指指外面,去到客厅提了个塑料手提袋回来。
温徵羽看叶泠提进来的袋子里何止有冰袋,温度计、感冒药、止咳糖浆、退烧药之类的医用品装了足有大半袋,旁边还有个食盒。她怀疑叶泠是不是想抢沈医生的饭碗。
温徵羽坐起身,靠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叶泠,便见叶泠开始客串起医生,给她量体温。她说:“刚才量过,三十八度。”
叶泠把一个冰袋放温徵羽的额头上,说:“自己扶着。”
温徵羽见叶泠这阵势,下意识的问了句:“叶总学的什么专业?”
叶泠说:“金融。怎么了?”
温徵羽轻飘飘地回了句:“我以为你是学医的。”
叶泠说:“徵羽如有需要,我很乐意弃商从医。”
温时纾说了句:“你俩聊。”她出去了。
温徵羽看着温时纾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喊了声:“二姑,别啊。”
叶泠压低声音说:“二姑真好。”
温徵羽扔给叶泠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她知道叶泠那句“二姑真好”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她觉得她二姑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她的嗓子痒,抿紧嘴,闷咳两声,才低声说:“那是我的二姑。”不是你的。
叶泠低声说:“二姑这么好,分我一半呗。”
温徵羽觉得这不是来探病的,这是来气人的。她朝卧室外看了眼,见到她二姑正抽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在看杂志。可那位置坐得特别巧,正好把卧室里的情况看在眼里。
她懒洋洋地仰起头,头靠在靠枕上,额头上顶着冰袋。不得不说,叶泠这冰袋还是买得挺好的,凉快。
叶泠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着,等时间差不多,取出温度计,仔细看了看,然后瞥向温徵羽,说:“已经快到三十九度了。”
温徵羽凑过去看了眼,说:“三十八点五。”
叶泠问:“真不去医院?”
温徵羽扭头朝床头柜上摆的药品瞥了眼,再次重申强调,说:“已经看过医生了。”她发现这想要客串医生的叶总,好像没有什么应对病人的经验。
叶泠又问:“吃点东西?”
温徵羽摇头,说:“我没胃口。”
叶泠说:“我让人煮的糖水。”她说完,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食盅。
温徵羽的嘴巴干苦发涩,不想吃油腻的肉粥,又觉得白粥没味,见是南杏仁雪梨汤,略有些意动。她轻轻地“嗯”了声,说:“好。”
叶泠闻言便忍不住笑。温徵羽喜甜食,她就知道,备糖水是对的。她想着,让温徵羽继续扶着冰袋,她喂温徵羽喝糖水。她刚端起糖水,温徵羽已经放下冰袋,起身下床。她眼睁睁地看着温徵羽一副非常配合的模样,乖乖地走到靠窗处的小圆桌旁坐好。
叶泠遗憾地暗叹口气,把糖水放在温徵羽的面前。
温徵羽向叶泠道过谢,将长发勾到耳后,拿起勺子低头喝汤。
温徵羽今天穿的是吊带裙,之前套在外面的小西装此刻正挂在衣帽架上,这会儿只剩下吊带裙。随着她低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垂落在身体两侧,露出颈后那因过于消瘦而显得骨节分明的脊椎。
叶泠的视线落在温徵羽的颈后便顿住了,她知道温徵羽瘦,可没想到温徵羽瘦成这样。她很怀疑现在的温徵羽,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张脸。她在温徵羽的对面坐下,状若无意地问:“徵羽最近很忙?”
温徵羽答道:“还好。”
第五十一章
叶泠在温徵羽喝完糖水后,将汤盅和勺子放回食盒中,说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你好好休息,早日养好身体。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我随传随到。”
温徵羽抽出纸巾擦了嘴角,站起身,说:“叶总,慢走。那我就不送你了。”
叶泠轻笑着轻轻点头,说:“好。”她又叮嘱句:“多注意休息,别太累着自己。”
大概是叶泠的语气太温柔,以至于温徵羽差点以为叶泠还要说句“我会心疼”的话。
她送叶泠到卧室门口,道了句:“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