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试图用活泼的口吻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跟你讲个轻松点的。没想到李太师和中书令还联合了顺和亲王打算谋逆,本来顺和亲王已经打着‘勤王’的旗号到了建州,结果没想到朝中这二位倒台倒的这么迅速,安平王又颁发诏书,大致意思是,盛京已经平定,恶首已经揪出,不劳烦顺和亲王千里进京勤王。那本就怂的很顺和亲王接旨后立即灰溜溜地撤兵回自己的封地去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哈哈哈。”
没想到这传遍了街头巷尾的笑谈到了二弟这里竟然连个笑影子都没有,李大哥干笑两声,安安静静地把药喂了就尴尬的收拾东西走了,言道晚上再来看他。
李熠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香囊,一时觉得事物有些烫手,好像烧起来了一样,烫的想要扔掉,但李熠知道这都是自己幻觉而已,香囊摸在手里,依然柔软干燥,拿到鼻尖一嗅,还能闻到里面香草的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股龙涎的香气,越发让人上瘾。
李熠强撑着下了床,浅墨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顺着李熠的意思把他搀扶到书房里,见李熠朝他摆摆手,就识相的带上门出去了。
李熠按捺住激动伸手把放在书架最上层的盒子拿下来。哪想最近发烧导致体质比较虚,胳膊一抖,手腕撞到了书架,本来就不轻的木盒子这下直接从半空摔落,里面的东西也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李熠的心也跟着重重摔了一下。
他连忙蹲下身把那些眼熟的东西捡到木箱子里。有夏明秋送的书,夏明秋画的画,夏明秋刻的章,夏明秋的小玩意儿····俱是夏明秋赏赐的物件。李熠蹲在地上一件件经手把玩再一件件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里。
这枚印章上面刻了李熠的生肖,一条俏皮活泼的小蛇,迎着光看过去,隐约好像看到沿着小蛇身体的曲线有一行小字,李熠凑过去细看,原来真的是一行字“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晏殊《清平乐》)。李熠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嫩嫩的少年,一个人躲在书房里赤着脸抿着水红色的唇,吭哧吭哧地刻着这些难为情的情诗,既想表达滚烫的爱意又怕人家发现,只能凑在上面,将细小的字刻在不引人瞩目的地方,期待对方能够不经意的发现···
李熠猜测,这样的诗句应该还有很多,于是仔细地翻着每一件礼物,果然从最开始的《政经》里就有,用跟书籍相同颜色的笔悄悄写在封底,不自己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摸着这些不起眼的隽秀小字,李熠突然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这些充满着小心翼翼的爱意上,泪水把墨晕染开,就像那团已经焚毁的心事···
李大哥不知道小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书房里传来喑哑的哭声,听的他毛骨悚然,听的他控制不住的流泪,好似也感染了那份悲伤···他不忍打扰他,于是只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走开了。
“二弟,大哥也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也没能帮上忙。如果你愿意说,大哥很愿意听。只是你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了,你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有韧劲的人,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好好处理好自己的心情。所以大哥希望你能早日拾掇好自己的心情去上班,或者出去散散心也可以,大哥做买卖赚了些钱,够你出去游玩个三年两载了,只是···不要忘了回家看看外面。”
“大哥···我···我想辞官。”
“可你寒窗苦读十载····也罢!既然不开心,咱们就不当这狗屁的官了,等哪天大哥把这边的事都了结,还带着你和你大嫂回咱们老家去!”
“大哥!”李熠伸手握住李大哥,“大哥您对小弟的爱护,小弟都知道,但是您好不容易才在盛京这块扎稳脚跟,您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小弟也不乐意见您这样。只是···盛京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一个伤心的地方,我,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等我,等我平复了心情,也许我还会再回来的。”
“从小你就是个有主意的,大哥也相信你能早日变回以前的那个李之辉!”
“李传胪,您这是何意?”李熠的上峰差异的看着李熠递过来的辞呈。
“上峰大人,我就要离开了,以后也不要再喊我传胪了。”
“您,您等等,陛下,交代过,您的职位变动必须要通禀他老人家。”说着上峰朝皇宫的方向遥遥行了礼。
李熠心一跳,“陛下?是哪位陛下?!”
“啊?就是现今在宫里的那位啊。哦,对了,”上峰善解人意的说“先前那位已经薨了,您没必要这么胆战心惊了,以后有这位爷当皇帝,我等也能过个太平的好日子啦!”眼看李熠要离开,上峰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李传胪,哦,不不不,李之辉李之辉,您稍等片刻,小的现在就向宫里通禀,还请您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担待担待。”
李熠知道这事也不好为难人家,于是点点头,站在一边。上峰见了,立马一溜烟地跑去传信去了。
没等多久,就看到两人策马而来,其中一位就是自己的上峰,另一位看着面白无须,想是宫里的人。
“奴才深雨见过李传胪。”深雨潇洒地一下马就跟李熠见了礼。
“之辉见过公公。”
“李传胪,咱家这才来是传圣上口谕。还请您给陛下行礼。”
李熠听了,连忙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顿首五拜大礼。
深雨见了,笑笑,“传寡人口谕,原翰林编修李熠,忠诚良善,且有博识,现新朝用人之际,调任李熠为浙水府县令,正六品上,八日后启程,不得有误,还望李卿为官一方,造福一方,不要辜负寡人期望,钦此。李传胪,还不快快谢过陛下呀。”
李熠被这突如其来的外派任职弄懵了头,明明自己是辞官的,为何反而外出任了官?李熠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深雨截了话头,“李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多少人想得到陛下的赏赐可都没有呢。奴才这里就先恭喜李大人走马上任,前途似镜了。”
李熠听明白了深雨的意思,只能暗暗叹了口气领旨谢恩。
深雨满意的点点头,将李熠拉了起来,又伸出手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李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奴才的的福分,调令和官印,官服等一切物品,随后送到大人府上,还请大人稍等则个。奴才这就不耽误大人了,奴才先行回宫复命了,告退啦,李大人。”
李熠怀揣沉重的心思到家,果然发现一应物什已经送到家中,哥嫂站在一旁,神情俱是担忧。李熠安抚地朝他们笑笑,又想着法跟他们解释,让他们不要担忧,这才回了房间,让浅墨开始着手准备用具,南下去浙水赴任。
奏折和吏部上书的官员评判表夏明清都一一细看了,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没有选错人,李熠到那之后两年着手整治了当地的河道问题,又平复了不少冤家错案,被当地老百姓称为“李青天”,只可惜夏明秋不知道。
☆、完结
现在是熙和二年的春夏交接之际,李熠算算自己到浙水任职已经快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快不快,三年已经让李熠彻底融入浙水的生活,只是偶尔的午夜梦回,总会梦到那个大火灼灼的夜晚,梦到一声声痛苦的嘶鸣从那金碧辉煌的书房里传出。自己就站在门口,焦急地喊,撞门,门始终没有打开,只在自己面前渐渐变成焦黑色,自己的都轻轻一触,整个书房顿时像灰一样,消散在呼呼的北风中···每每这时,李熠都会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然而今天的梦,似乎有点不一般,李熠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要一碰这道门,整个梦境都会碎裂开来,今天同样是不受控制地去碰了这道门,却没想到门一触即开,立马熊熊大火也瞬间消失,李熠连忙跑进去,结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人,好像这里就是一个独立的纯白空间。就在他茫然之时,又似乎听到一声轻笑,后来又好像说了什么,但是耳朵里好像被水浸了一样,实在是听不清,李熠一着急,整个人就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已日上三竿,李熠没想到今天会睡这么久,好在今天是休沐。李熠洗漱拾掇好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今天他打算去浙水城郊去看看。那里毗邻春江,浙水偏处南方,每到夏季雨水不绝,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发生洪涝灾害,但如果能平安度过,这年将会是绝对的丰收年。因此李熠绝不敢怠慢,常常利用休沐时间前去查看堤坝,及时发现不足并整改。至此,浙水已安全度过了两年的雨季。
春夏交接之际的城郊,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候。再加上不冷不热的天气,伴随着习习微风,吸引众多百姓前来游玩,三五一群的在开满粉色花朵的桃树下喝茶聊天,两人一伙地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放风筝,看谁的风筝最漂亮,看谁的风筝飞的最高,还有文人学士聚在一起,在溪边席地而坐,曲水流觞,投壶射箭。一派兴兴向荣的景象,带的李熠都微微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