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上面的图案都是小孩的,之辉兄有···孩子···了?”
“呵呵,非也,在下尚未有亲。兄长过两天将携长嫂和孩子进京来探望我,只是我给孩子准备的小礼物。”李熠有些奇怪,这小皇帝怎么一会儿一个表情,刚刚还有点低落的样子,现在听自己说完又眉开眼笑了。真像这六月天说变就变,还是帝心本就如此难测?
夏明秋颇为新奇地在摊子上翻翻捡捡了一会儿,拿起两个香囊。“我觉得这两个挺好看的,红底配白兔子,还有只蝴蝶停在白兔的鼻尖,画面颇有意趣。鹅黄的这只上面绣了个完线团的画猫儿也不错,李熠兄觉得怎么样?”
“问秋兄的眼光自是妙极。”
“我也觉得。”夏明秋举着这两只香囊,怎么看怎么好看,一时觉得心都饱胀起来。“这两只就送给李熠兄的小侄儿了!”
“在下替小侄儿谢过问秋兄。”李熠双手接过香囊,仔仔细细的放入袖中。一抬头正好和夏明秋对视了下,对方亮闪闪的大眼睛好像在说话,似乎也在期望自己能有什么表示一般。李熠被自己的想法有点惊到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古只有皇帝赏赐臣子东西,哪有臣子赠送礼物给皇帝的?但是迎着夏明秋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又不忍心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一个红底绣金福的香囊,付了钱后忐忑的递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物品廉价而心生不满。
夏明秋看到李熠双掌中的香囊,不由把本来就大的杏眼睁的更大了。“这,这是给我的?!”听出夏明秋语气中的雀跃,李熠不由放下心来,看样子这步走对了。
“是,还望夏公子不要嫌弃。”
夏明秋听到了确切的答案,高兴的接过,连声说不会不会。
“表弟原来是和之辉兄在一起。让为兄一顿好找啊。”
李熠诧异于沈长鸿的大胆,竟然敢跟皇帝称兄道弟,还这么熟稔。
虽说夏明秋自己看到李熠就忘了沈长鸿,有点不太地道,但自己这么刚有进展,沈长鸿就很没眼色的斜插一杠,本来些微的愧疚就烟消云散了,然而让夏明秋有些郁闷的微嘟了嘴。而且这沈长鸿竟然还跟李熠聊的这么热络,自己都站这半天了还没跟李熠讲的这么多话!
“表哥,你不是说有事要先走的吗?”
“哎呀呀”李熠用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脑门,“多亏表弟提醒,愚兄竟然忘记了。”
夏明秋一听暗自窃喜,终于可以把李熠“撵走”了。
“表弟也跟愚兄一起回去吧,要不然大表哥可得找我麻烦了。”
大表哥三字一出,夏明秋也只能垮着脸跟李熠道别。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早知道还不如让沈长鸿和李熠多聊两句呢。
回宫的马车里
“陛下,微臣斗胆。陛下是否对之辉兄有不同寻常的情感?”
看到小皇帝一下子变白的脸色,李熠知道自己不用再听答案了。其实说来,这段感情还是自己见证着萌芽,生长,其中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多此一举也只是想确定而已。
“微臣多嘴一句,如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其实微臣觉得不论佛道两家的轮回怎么说,人啊,也就是这一辈子,就算有轮回,谁知道下辈子的自己会投成什么?也许是一棵树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鱼抑或是鸟。所以这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己心便足以。”
直到下车夏明秋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李熠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夏明秋能听进去多少,又能做到多少,只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但是也不要做出什么危及自己性命的行为来。否则,夏明秋对上安平王那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到时自己也保不了他。
☆、第 20 章
临睡前,夏明秋又把香囊拿在手里。右手拎着香囊,左手枕在头底,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的瞧着。哈哈,这可是李熠第一次送东西给自己!
想到这里,夏明秋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可嘴角还没达到最高点,下午在酒楼里听到的那些污七八糟的话又出现在耳边,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就连刚刚涌起的那一丝甜蜜都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烦躁和愁绪。那些声音如有实质般,即使夏明秋捂住耳朵,钻到被窝里,把周围的缝隙都给塞好,也还是如影随形纠缠不休。
“陛下,陛下,小厨房里刚给陛下熬的桂圆银耳莲子汤,要不要喝一些再睡下。”
喜福的声音就在这时传入耳中,刚好斩断了那些烦人的声音,唤回一丝清明。夏明秋从被窝里钻出,虽然才六月刚出头,晚间的温度还有点凉,但是夏明秋已是汗津津的了,额头上还有些许碎发黏在脸上。
“去准备,寡人想要沐浴。”
听了夏明秋明显低落的声音,喜福再无二话,连忙退出去安排沐浴的事情。想着就算一点小事也好,好歹让此刻的陛下稍稍开心一些。总觉得最近一阶段的陛下长大了,有了沉甸甸的心事,再不复之前的明朗。虽然夏明秋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喜福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李熠就是夏明秋的心事。自己总得想个好办法来,看着陛下闷闷不乐的,自己也难免有些担心。虽然是一国之君,也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沐浴完,喜福站在薰笼旁给夏明秋拭发。那缠绕在布帛里的头发像极了少年心事,缠缠绵绵如丝如缕。
“陛下明年就要弱冠了,老奴最近也总见着陛下往外跑,可是有了什么心仪的好姑娘?”
“呵,好姑娘···”夏明秋叹了口气在美人榻上躺下。“喜福也知,寡人就是个傀儡皇帝,也没什么能耐,哪家的好姑娘能嫁给我?我又能有什么心仪的好姑娘。”
“陛下太过自谦,外人可能不知,老奴总是知道的清楚的。陛下兴趣广泛,无论是丹青还是篆刻还是木工抑或是骑射都有所涉猎,再加上陛下俊朗的外表,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儿郎,外出走一圈不知要夺取多少芳心呢。”
夏明秋听了,那些个闺阁小姐的脸在脑海里自动替换成了李熠的脸,烦得夏明秋翻了个身,背朝上。喜福假装没看见,仗着夏明秋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交情仍旧笑呵呵地跟夏明秋闲聊。
“老奴斗胆,外人传陛下平庸,可老奴知道陛下为大陈牺牲了多少。在这清冷的皇宫之中,老奴真心希望陛下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为陛下喜为陛下忧,不同于我们这样的,是陛下真正的贴心人,只要他对陛下是真心的,无论男女,只要有这么一个他,老奴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夏明秋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好像睡着了一般,空气里只有喜福擦拭头发时发出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薰笼里燃烧香料偶尔发出的“哔啵”声。久到喜福真的以为夏明秋睡着时,美人榻上传出了夏明秋闷闷的声音。
“你说无论男女,可要真是男人,世人的舌就能让寡人千疮百孔。再说,就算寡人顶得住这些压力,他也能吗?他也能冲破这世俗的牢笼吗?”
喜福一听,瞬间知道了症结所在,沉思片刻后道“陛下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吗?言语其实伤不到陛下分毫,能伤到陛下的只有陛下自己的心。如果心强大,就可以无所畏惧。毕竟,陛下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危及祖宗江山惑乱朝纲的大事,陛下心中无愧于天地百姓,即使是个男人又如何?再说,不试一试,陛下又怎知结局不是圆满的呢?而且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真龙保佑!”
可能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比较多,这天晚上夏明秋的梦做的有点乱。
夏明秋梦到自己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了一大帮人,这帮人瞬间把他包围起来,围着他指指点点,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好像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肚,耳边如念经文般在说着“有悖伦理”“有违天道”之类的指责的话。夏明秋本还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也没那个舌战群儒的本事,渐渐败下阵来,只看到包围圈越来越小,绝望和无助就像从地底伸出的鬼手狠狠的抓住他的脚,然后一点一点往上攀,终于扼住了自己咽喉,让自己快要喘不出气来。
“放肆!”一声厉呵让周围的人和声瞬间消散,清新的空气也涌入了自己的鼻腔和肺腑。
“堂堂一国之君竟窝囊至此!”
“父··父皇?”夏明秋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眼前这个如神兵天降帮自己解围的竟然真的是父皇!短暂的高兴之后再看到大陈先皇的不虞之色,立马又变成鹌鹑。
“气煞寡人!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被自己的心魔逼迫至此!”
“父皇,我···”
“闭嘴!寡人之前跟你说过,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论怎样都要拥有狼性,喜欢就去抢就去夺!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就是不好的!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算什么男人?!”
“可,可寡人喜欢的是男人,这样也可以像父皇说的这样做吗?”夏明秋刚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捂住嘴,两只杏眼不安的望着先皇,观察他的反应。先皇看到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直觉脑仁儿都疼。当初自己是想找个好难捏的,但也不是这么懦弱无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