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凶猛的势头还未伸展淋漓,就被青时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生生拦下,他拦的那样决绝,不带一丝犹豫。箭摩擦在手,一缕鲜血如溪水般,沿掌心蜿蜒而下。青时的目光却不偏不离,仍旧望着结界处那抹黑色身影。
“老头儿?”
青时兀自将那箭丢在地上,突然嗤笑一声,眸子染上了血色。
“如此,甚好……”
既然你想跟玄初离开,我便让你跟他离开,只是,你们能去哪里呢?这整个世间,不过在我挥手之间便可以湮灭殆尽。
你既然不想让我好过,我便遂了你的愿。
……
“我说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青时的声音仿佛寒风夹杂着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杀了我,这世间就没有人爱你了。”初一脸色苍白道,看来玄初的禁术发挥作用了,而青时却没有察觉到,看来,那个禁术还是有点用处的。只是,想不到青时竟然为了冷画这样伤害自己,竟任由刚沉睡的魔重新占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吞噬他的血肉。
一种被尖刀割裂的痛楚在他胸中蔓延开来,他转过身去闭上双眼,遮住眸子里那抹伤痛。既然你会爱,那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我宁愿赌上一切,只为交换这一个奇迹。我真想知道,你这样厚重的爱,如果加在我的身上,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爱?”青时睁开眼睛,血红的瞳仁直勾勾的看着初一,“地狱与天堂不过一瞬之间。”他站起身来,染血的手抚上初一的脸庞,“我曾以为自己在罪孽深重后还可以侥幸得到心中所爱,可现在看起来如同笑话一般。”
“我接受惩罚感受痛楚,但我不允许别人染指我的东西,尤其是,生生从我身边抢走。”
“我这漫长的一生只对一人上心,可他不识好歹。”
青时粲然一笑,仿佛心情好到了极致,一瞬,又变得阴冷狠厉无比,眼神忽明忽暗间光波流转,他,已经在成魔的边缘了。
到头来,还不是什么也没得到,空留一颗痛的要死的心。
初一抬手覆上脸上那只冰冷无比的手,“成魔罢,那样心就不会痛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青时猛然抽走他的手,“我的身边不需要任何人。”他身上诡异的气息渐渐消退,仿佛被什么强压了下去。
初一咬牙,只差一点,青时就能再次成为那个无欲无求的魔,那样,他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青时可以不爱他,但他亦不能爱上别人。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不为什么。”血红的瞳仁恢复了些许清明,青时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再次入魔,那么他和冷画就真的没有任何交集了。
冷画忘了,他不能忘。
“你就那么在乎这份他随手就丢的感情?”初一抓着他的胳膊,眉目间染上了一丝狰狞,“青时,你看看我,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接受我的爱,让我陪着你,让我护着你就够了。”
“你这一生上心的唯有一人,我又何尝不是?”
初一还想再说,青时将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嘘……你很吵。”
黑眸中浮上绝望,初一伸手将青时那根手指禁锢在唇边,伸出温润的舌轻轻舔舐,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神或是魔,谁的爱才可以不那么卑微?
青时眯起眼眸,静静看着放肆的初一,“够了,放手吧。”他并不想跟他打,身心异常疲惫,他甚至失去了发怒的力气。
……
十日过去,青时从未提起过冷画的名字,也从未去寻过他。
整个千羽山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霾之下,甚至连空气都凝滞了。血色的曼珠沙华放肆的开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展现自己的美丽,婪皱眉看着桃花树上发愣的青时,手中的弓不由得握紧了。
他还没见谁能这样伤害老头儿,仿佛抽走了他的魂魄一般。
放弃不甘,毕竟这是他唯一一次动心,发怒又不敢,怕入魔之后亲手毁了这个世间,斩断他和冷画之间的羁绊。
明明什么都有能力做,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他的悲哀。
婪紧抿着双唇,他不懂,冷画的心为何说变就变,变得如此生硬,变得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竟绝情到没有一丝留恋。
既然老头儿什么都不做,那么他要去找冷画问个明白。
魔界,大殿。
玄初侧躺在榻上懒懒的看着殿中央的婪,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何事竟劳烦妖王殿下亲自前来?”
“冷画呢?”婪扫视了周围一圈,并未见到冷画的身影。
“他啊……他昨晚睡的太晚,现在应该还未起床。”玄初轻笑道。
“你……”婪皱眉,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
“我什么?”玄初挑眉,“我们心悦彼此,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什么寻常的事?”冷画从殿门外走进,手中还抓着小白。
“没什么。”玄初站起身来,“你来了。”
“小白的裂痕还是无法除去。”冷画径直朝玄初走过去,眼中含着一丝温暖。
“没关系,我会再给你找一把更为厉害的武器。”玄初接过小白,看也不看放在桌上,他伸手牵住冷画的手,笑容极其暧昧,“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冷画并未深入理解玄初话语中的深意,只是皱眉看着桌上的小白。
“冷画,你真的不要老头儿了吗?”婪有些不甘心道,凭什么他可以另结新欢,而老头儿那个死心眼却只能伤害自己?
“妖王殿下真是爱说笑,青时于冷画而言不过是一个寻求慰藉顺便利用的工具而已,如今他有了我,自然不需要别人了。”玄初冷冷的看着婪,“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
虽说冷画选择跟他离开,但是却始终不肯接受他,只怕这禁术还未完全发挥作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有人来打扰。
“冷画,他的心在疼,你感受不到吗?你的身体中有他的神力,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如今的境况。”婪大声道,“如果今日你明确告诉我你不要他了,我便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忘记你,从此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你闭嘴。”玄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剧烈的疼痛了一下,这是冷画在试图冲破禁术的束缚,看着冷画面色煞白的模样,玄初咬牙。
不行,在他为师父报仇之前,冷画绝不可以离开他。只要有他在,他就捏住了青时的软肋,他要让青时万劫不复。
“将他赶出去。”
婪左躲右躲闪开周围人的攻击,执拗的看着冷画,“告诉我,你真的不要他了。”
“不……”冷画忽然面色痛苦的抱住头,“青时……”青时二字如同导/火/索一般,只要他想去触碰内心深处的这个名字,头便会如同万虫嗜咬般疼痛,连带着呼吸也会变得困难。
“我到底……怎么了……”
☆、重拾
“老头儿,魅妖的全部力量你都了解吗?”婪道。
“你想说什么?”青时并未睁开眼睛,喑哑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冷画可能是被控制了。”
那天冷画的状况明显不对,仿佛在竭力隐忍什么,而且,他看玄初的眼神中的确带着柔情,却隐隐有些生硬,像是透过玄初,在看另外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认为小白是玄初送给他的。
“我试探过。”所以才会如此绝望,冷画的身上没有一丝异常,玄初也并没有动用任何力量。
“不对,冷画绝对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将小白当作玄初送的。”婪皱眉道,“玄初好像很怕我在冷画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老头儿,你应该自己去看一眼冷画,如果你确保他没有被控制,我会帮你。”
“婪……”青时睁开眼睛,“不要给我希望。”
“如果觉得痛苦,你现在就可以喝了这药。”
“你想让我忘记?”
“我想让你放过自己。”婪叹气,“这样的你,我不习惯。”
如果可以,还是让那个虽然手段残忍了些,性情阴晴不定了些,但至少风轻云淡,所有事情都运筹帷幄的老头儿回来吧,他本就不适合这种受伤的表情,更不适合这种自甘堕落的样子。
……
“青时把冷画和玄初都抓起来了。”季非寒皱眉看着婪,“他想做什么?杀了他们?”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都依他吧。”婪无力道。
“也罢,强悍如他也有不知所措的一天啊。”季非寒叹了口气,看吧,还是罪孽深重惹的祸,谁让他前半生只顾着造孽了,报应来了吧。
“你为什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婪瞪着他。
“因为我知道他俩最后会走在一起,青时造了那么多孽,在这世间又没有人能治的了他,只能是情路坎坷了……”
蜿蜒的海岸线在不远处拉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浪黑压压地滚着。
空旷的天水间盘蓄起一股股颇有冲击力的风潮,浪花拍打着堤岸。冷画站在礁石上向远方眺望,虽说还是冬天,却还是有大群的海鸟大摇大摆的在海边踱着悠闲的步伐,慢条斯理的从他面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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