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样没来由的,看见一个人的……就脸红呢。
留仙寨上那么多兄弟亲如一家,就算是脱得赤条条的,全都裸着在他面前排着队走过,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一点,楚怜玉非常确定。
但是,为什么看见秦歌,就这么不淡定了呢?还只是隔着衣服,粗略地看了那么一条简单的弧线!
楚怜玉憋气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石头都比他的那什么更圆、更滑、更好看!
如此想着,他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放在手中把玩,细细地感受着掌中小石头饱满圆滑,略带粗糙的手感。
为什么一直以来,看见圆滑饱满的石头,他不会脸红呢?楚怜玉不确定地想,这一定是他跟秦歌中间,有一个人出了点毛病。
“一定是那娘娘腔的错。”不知过了多久,楚怜玉终于得出结论,心中霎时轻松许多。他扬了扬手中的石头,快速地吐出胸口憋闷的郁气,一甩手,远远地把石头扔了出去,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楚怜玉顿了顿,镇定地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人。
“这就走了?”
冷不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句问声。
楚怜玉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正好看见站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秦歌。
“你!”楚怜玉微微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脸上爆红。
刚刚自己没说什么吧?关于弧线什么的。楚怜玉又羞又囧,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有没有自言自语。
“我怎么了?”秦歌掠下树,恰恰停在楚怜玉身前,稍稍低头,与他对视。
“没什么。”楚怜玉别扭地转开头,躲开秦歌探究的目光。
“那你脸红什么?”秦歌伸手,轻轻地刮了楚怜玉的脸一下,又很快被烫到般缩回手。
楚怜玉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一蹦三尺远,躲得远远的,手上死死地捂住脸,一副被欺凌的羞愤模样。
秦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他看看自己的手,手指洁白干净,并无异物。
“你躲什么?”秦歌不悦地问。
楚怜玉悲愤地看着他,只觉得被那手指一碰,自己刚刚平复下来的脸红病立刻加重了,血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头顶,他都快炸了!
“你去死吧!”楚怜玉没风度地大喊一声,转身就跑,再也顾不得什么堂堂留仙寨少寨主的威仪。
“呵。”秦歌冷笑,看着那个胆敢骂自己,又转身跑掉的人,手指一握,咯吱作响。
楚怜玉不辨方向,一路乱跑,直到被一个碰见了他三次的和尚拦住,才停了下来。
“施主,你要去往何处?”那和尚双手合十,平静地问道。
楚怜玉心乱的厉害,不耐烦地挥手,“离我远点。”他烦着呢。
和尚如若未闻,毫不生气,语气平和,接着道,“施主,此乃木公子清修之所,并不许外人随意进入,施主请止步。”言罢,他想起看见楚怜玉来来回回的已饶了这间屋子跑了数圈,又补充道,“施主若是迷路,小僧可以带路。”
这是木清和的屋子?
楚怜玉听到木清和的名字,心中警铃大振,勉强保持理智,“为何不让人进?”
他这问题问的突兀,许多清修居士会选择庙宇暂住修行,有些有怪癖的,自然不喜人打扰,寺中为显尊重,无事也不去烦扰。若是遇到大富大贵之人到寺中修行,那更是有诸多方便。这事很多人都懂,但楚怜玉偏偏十四年来只下山一次,这些事情居然不知。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并不怪他,心平气和道,“木公子心善,为当年死于洪灾之人制作了牌位,专门放在寺中念经超度,每月亲自来此念经超度,愿来世生入好人家。如今十年过去,这里已成木公子清修之所,为图清净,故不许旁人打扰。我寺感念木公子一片善心,才予以方便,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楚怜玉听他如此说,又看了一眼虚掩着门的屋子,面色古怪道,“他就住在这里?与那些牌位一起?”
和尚不语,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楚怜玉愈发觉得这个木清和古里古怪,但这个和尚不开口了,他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转身问道,“下山的路在哪里?”
和尚细细地指明了方向,又带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隐约看见寺门,楚怜玉才让他回去。
哪天一定要再偷偷过来一次,看看木清和在屋子里面藏了什么。
楚怜玉看了一眼和尚的背影,暗自思忖。
“少寨主!”
包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楚怜玉回头,看见包子满头汗地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埋怨道,“少寨主,你明知道自己老是迷路,还总乱跑什么?让我们好找。”
楚怜玉皱眉,看见包子找来时的一丝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客官,可找到你了。”另一边,王二也小跑了过来,他张嘴还要说什么,看见楚怜玉黑乎乎的脸色,识趣地闭上嘴。
包子一看他过来,急忙问道,“木公子呢?”
王二摇头,“我与木公子分头开始找的,他可能还在找。”
包子闻言,转身就要往回跑,楚怜玉一把抓住他,喝道,“你跑什么!他在寺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跑不丢的。”
“但他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要是再找,不是白费力气吗?他已经舀了一早上粥了!”包子甩开楚怜玉,往回跑去。
楚怜玉一把没抓住,就被他挣脱掉跑走,刚在后边追了两步,又被怕他再跑丢的王二死死拖住,他气恼地对着包子的背影喊道,“包子,你给我回来!”
包子疾跑的背影顿住,猛地回头,对着楚怜玉大喊一声,“就不回!少寨主最讨厌了!”
楚怜玉愣住,被这一声讨厌惊了一下。
包子讨厌他?
王二站在一边,等了又等,不见楚怜玉动作,忍不住在楚怜玉眼前挥挥手,见他看过来了,指了指日头,为难道,“客官,天已近午,您看,咱们要不要回去?不然掌柜的该骂小的偷懒了。”
楚怜玉还在生气,闻声咬牙道,“走。”
王二开心起来,率先在前面带路,领着楚怜玉往寺门走。
刚到寺门口,就见到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斜靠着寺门,正挑着眼角,慵懒地看着他。
楚怜玉脚下微顿,当做没见他似的,接着走。
“等等,”秦歌开口。
楚怜玉脚尖微微一抖,立刻稳住身形,回过头去,不耐道,“有话快说。”
秦歌眯眼,直直地走到他面前,拉住他一只手。
楚怜玉感到掌心微凉如玉的感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接着就重新失了节奏。
“烦死了。”楚怜玉一把抽回手,瞪眼,“你到底有事没事?”
秦歌手上一空,看见楚怜玉这幅模样,眼神微冷,不由分说地重新抓住楚怜玉的手,掌心朝下,接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下,另一只手抓住楚怜玉悬空的手,调整了下位置,对准自己的掌心——重重地拍了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楚怜玉只觉掌心发麻,定睛一看,秦歌的手也微微发红。那一巴掌,竟拍的甚重。
“你有病吗?”楚怜玉猛地缩回手,对着秦歌的脸吼道。
秦歌微带着亮光的眼睛迅速被冷意弥漫,看到旁边王二憋笑的脸时,一张俊脸更是彻底化为千年寒冰,他势如闪电,脚一伸,一绊,又对着楚怜玉和王二的后背一人一掌——那一怒一笑的两个人站立不住,来不及回神,便沿着金光寺门口那长长的台阶滚了下去。
“啊!”秦歌动作太快,楚怜玉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像个车轱辘似的滚了下去,他七手八脚地稳住身子,在王二的惨叫中凶狠地发誓,“死娘娘腔,此仇不报,老子跟你姓!”
第17章 分道扬镳(二)
王二一路摔到了山脚下,脑袋发蒙地挣扎着站起来,只觉浑身都痛。
“这,这是为什么啊?”他带着哭腔问,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秦歌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寺门前,俯视台阶下的两人,目光如电。
王二胆怯地低头,揉揉胳膊揉揉腿,敢怒不敢言地闭嘴。
楚怜玉眼冒火光地看着秦歌欠揍的模样,气得一时说不出来话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楚惊都没他惹人厌!
相比之下,喜欢叫他小玉玉,喜欢在他面前炫耀轻功的楚惊,简直纯真善良到了极点好么!
“你给我等着!”楚怜玉指了指秦歌,刷地转身,接着对王二道,“回去。”
秦歌好整以暇地站着,闻言,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在楚怜玉眼中,可恶至极,不屑至极,挑衅至极的笑容。
还有比这更气人的吗?
楚怜玉浑身发抖,憋火憋得脑仁发疼。
王二一见情况不对,话都不敢说再多说一句,缩了缩身子,恨不得自己此时根本不存在,他四下观望了一番,抖手抖脚地挪到一块巨石旁蹲下。作为见识了几次江湖人争斗的客栈老伙计,他深谙保命之道。
秦歌看台阶下楚怜玉一脸青紫,狼狈不已的模样,冷笑一声,淡定地转身,举步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