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旧梦[上] (江湖一枝笔)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江湖一枝笔
- 入库:04.09
张浚已经快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能死死咬住牙根来抵挡内心的恐惧。
“要阻止这场兵变,或许还来得及。我刚亲眼瞧见,咱们那位京师第一才子被人锁在了驿馆里……”
“你敢肯定是张子初?”张浚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十分荒唐。他虽一直怀疑张子初与金明池一案有关,但在意识到整件事的严重性后,他竟隐隐相信杨客行所言,甚至开始希望张子初并没有牵涉其中。
“司丞若不信,可随我去亲眼瞧上一瞧。”
王希泽蹲坐在角落之中,感觉自己快和黑暗融成了一体。邓询武一行已经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形。
此下已入冬至,驿馆的陈屋是刺骨的寒冷。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尽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来取暖。渐渐地,倦意便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这般又冷又黑的冬夜里,他独自一人躺在家中,无端端想起了白日里在太学听冯友伦胡侃的鬼怪故事,吓得夜不能寐。
平日里好歹有希吟陪他,可那一次希吟正巧外游学琴,大哥又忙于朝政迟迟未归,他一个人着实害怕,便想着偷偷跑去张府找张子初作陪。
可巧的是,张子初那日也约了人,很晚才回家。王希泽好面子,又不愿惊动旁人,便抱着一床被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后门处等他。
张子初回来时吓了一跳,连忙将他带进屋内,又是暖脚又是更衣。问他何故深夜造访,他却昂着头死活不肯说。
直到了第二日夜里,王希泽便后悔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再去一次张府,便从外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门外影子的形状看上去有些怪异。什么魅妖吃人,魂婆索命的情形一下子涌进了脑海,吓得王希泽差点喊出声来。
“希泽,你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愣,从被褥里冒出了脑袋。
等他哆哆嗦嗦走到门前,开门一瞧,果见张子初卷着一张被子,呵着手冲他笑,“都怪友伦兄近日里说的那些故事,我夜里睡不着,便想着来找你。”
自那日起,直到希吟回来的前一天,张子初每晚都来陪他。对方虽不说,王希泽却也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又给自己留了颜面。
那个人啊,最是温柔得不像话。
许是在黑暗里人最容易变得软弱,又或者是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美梦乍醒,王希泽只觉得无数委屈与疲惫伴着眼泪不断涌出,便也不想再忍,放肆哭出声来。
“张子初……我想你了。”
☆、一径沿崖踏苍壁
东京城的固子门是所有外城门中最小最破的一个,如今竟也在上头立了数百兵甲。
一道黑影缓缓挪动在城角下,等摸清了城墙上的士兵与机弩,又驾轻就熟地避开了上头的岗哨,顺着墙边没没了身形。
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的,整个东京城也只有苍鹰一人。他今夜一共跑死了八匹马,连同城外的探子走遍了东京城附近十来个府县,却只借到了不足三千的兵。而且这些人还都是他拿着张浚的名号软硬兼施敲诈来的,至于为的什么缘由,到后来也没敢说。
经由多番打探,苍鹰确定了童贯的兵马如今尽数被拦在守京四府之外。那些个府事县丞一听说东京城可能发生了兵变,便一个个吓破了胆子,连见也不敢见他。
“大官人,您喊咱们来这儿到底干嘛来的。” 正坐在树下歇息的乡兵见苍鹰回来了,忙不迭地站起来问。
苍鹰手中握紧了刚刚从信鸽脚上取下了信笺,那里头是张浚给他的密信。张浚说他安排了人在城门内,只要苍鹰带人从外攻城,里面的人便会开门接应。
尽管如此,苍鹰还是心中没底。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兵,心中无比明白,就算顺利带着他们攻入城中,也不足以挽救东京城的局势。可此时张浚还在城内拼尽全力周旋,他又怎能先一步放弃。
就算一死,也要拼一拼。
想到此处,苍鹰咳嗽一声,正色道,“我问你们,你们可愿再回到原处去当这永无出头之日的小兵?”
向来懒散的乡兵们先后一愣,不知他意欲何为。
“眼下若有个大好的机会,能让你们建功立业,平步青云,你们可敢一搏?”苍鹰掷地有声地指向了不远处青黑的城墙,“看见了吗,那便是整个大宋的心脏,天下富贵云集之地,只要你们今夜能进得城去,我便担保你们将以高官厚禄留下,有享不尽的荣华!”
乡兵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双目放光地盯着传说中的东京城,有些人尚且犹疑不定地皱着眉头。
“鼠辈小贼趁虚而入,想要把控京城,可这等阴谋诡计早已被张浚张司丞识破。司丞如今已在城内做好了部署,只要我们此刻冲入城去,便能里应外合,救出官家!”
苍鹰将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让那些乡军真以为自己即将成为拯救大宋皇帝的英雄。
“破京城!救官家!”在苍鹰的带头呼喊下,所有人开始沸腾了起来,一些仍不太情愿的兵也别无他法,只跟着举起了双手。
“随我来!”苍鹰一声招呼,带兵冲向了那扇看起来并不太牢靠的城门。
随着城门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城墙上的哨兵。苍鹰深吸了一口气,一改平日里做密探时的小心翼翼,气势如虹地拔出了身侧的佩刀。
“杀——”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甚至当敌人在城墙上鸣起鼓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奇怪的是,敌人看上去似乎慌张过了头。
轰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苍鹰一转头,竟见一队骑兵以雷霆之势奔腾而来,快速超越了自己这一群乌合之兵,冲向了城门下。
城门几乎是在骑兵到跟前的一瞬间打开的,苍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信号。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骑兵犹如虎狼般冲进了城门,弹指间便击杀了陈宁数十名兵将。
这些人与常年驻守京城的厢军完全不同,瞧上去便是常年刀口舔血的匪兵。他们毫无纪律,却挥刀如劈柴,刀口尽朝着人最脆弱的部位砍。厢军的盔甲在他们的刀刃下形同虚设,鲜血很快染红了古朴的城门。
这些骑兵约莫有五千人,在单方面地屠杀了陈宁的守城厢军后,浩浩荡荡地入了城。可京城附近本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兵马才对,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敌还是友?
苍鹰傻傻地站在道旁,不知所措,直到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勒马停在了他面前。
“你是张司丞的人吧。”
苍鹰抬起头,只见马上的人粗眉细目,貌颇伟岸,正飞扬跋扈地看着自己。
“是,敢问阁下?”
马上的人哈哈一笑,拇指倒伸一指,“吾乃常胜军帅,郭药师。”
张浚跟着种伯仁一路赶到驿站时,大约已过了子时。他们特地多费了些时辰抄小路绕过朱雀大街,以避开陈宁的眼线。此时整条御街上除了巡逻的兵将,连一声狗吠也没有。百姓们似乎都预感到今夜将有大事发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灯火俱歇。
“你说张子初被关在这里头?”张浚望着不远处的那间房子,狐疑道。
“是。我亲眼看见郑居中和一个手脚尽断的老叟从里头出来,然后那老叟将张子初锁在了其中。”
“既如此,你当时为何不上前拿人?”
“司丞说笑了,种某孤身一人,怎敢冒进?何况,我若就那般冲出去,郑居中不用其他,光治我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便也足够了。”
张浚听他这话冷笑一声,心道,此话虽是不假,怕也不是真心话。如今东京城的形势有多危急,明眼人一瞧便知,种伯仁既敢参与其中,显然早已做好了打算。
功名险中博,官场中人,谁不深谙这其中道理。
他之所以选择不出手,其根本原因是因为郑居中一众党人什么都还没有做,京城这一池水也还未被彻底搅混。所以就算种伯仁以一人之勇率先拿下了郑居中,也谋不得最大的好处。
秦皇平天下,那也需先等六国乱了才行。
何况,他明知道张子初孤身一人被关在这驿馆里,却偏偏要来假手张浚,这明摆了是给自己留有一条退路。至于京城这场危机会造成多少伤亡,文武百官又会有多少人被牵连,全不在他考虑之中。
张浚虽惊于此人心计,耻于此人品行,却明白此刻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他只装作全然不知,一步一步走至驿馆门前。
随着他微一颔首,左右密探同时拔出刀来,利索地劈开了门上的锁链木闸。紧接着木门被一脚踹开,明亮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这驿馆比他们想象中来的大。阔有十丈的地方堆放着好些陈旧的木橱木柜,均是能藏人的。翻找这些地方恐怕要费些光景,但还不算麻烦,麻烦的是柜子外头的东西。
面前凡能入眼处,是无数的瓷瓶、漆器,乃至玉石。它们大多都不完整,尖锐的碎片铺满了地面,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张浚与种伯仁好不容易拨开一条道往里走深了些,却发现那些橱柜后面还藏着用一匹匹绸缎堆成的“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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