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八)
禁狼令。
长光抿了抿唇:“杀掉……所有的狼么?”
“差不多,至少要报告官府,如果有人看到了狼群。”肃湖卿笑着道,“能有这样权力发布禁令的人可不多,是不是可以说明什么呢?”
长光许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道:“大公子,是不是知道这些事?”
“大公子知道的可比我们多得多,只是他什么都不肯说,谁能有办法让他说出来?”肃湖卿勾着长光的肩膀,摊了摊手道,“他连你都不告诉,又怎么会告诉我们呢?”
长光的声音有些发涩:“他不告诉我,只是为我……”
“为你着想?”肃湖卿轻慢地笑了一声,“可是你不能对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谈。虽然我因为得到二殿下和江国公的信任,知道你的身份是……璃狼,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在东荒大川发生了什么,大公子为何独自带着你回到了这皇城,可这一切究其根源,都是和大公子有关的吧?”
长光有些烦躁地推开他:“闭嘴,你不准说话!”
肃湖卿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长光!你知道了大公子不是星北府的人吧?难道你就不好奇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他能得到诸多大人物特别对待吗?”
那个答案他不是没有想过——威正帝的态度,二皇子的态度,星北流一次次的退让与沉默,这些都在让他验证自己的猜测,只是一次次都没有想要去直面过。
以前不想,现在更加不想。
他不是怕自己知道了答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是担心星北流发现他知道了一切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如果如肃湖卿所说,当年璃狼一族灭亡是威正帝所为,而星北流的身份……真的到了所有一切被撕破那张脆弱不堪的遮蔽之时,他一点都不怕去面对,他怕的是星北流不肯再面对他。
肃湖卿忽然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地放下了手,脸上的神色也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长光走了几步,发现肃湖卿还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回头,便看见他露出一个冷得刺目的笑容。
肃湖卿站在满地光辉中,轻轻地笑着:“长光,我最敬重的姐姐,也是因为大公子的身份,而遭到了拖累啊。”
长光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肃湖卿揉着额角,还是笑:“……那些生而尊贵的人,总是觉得有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们不曾想过,有些人依然他们看不到的角落不屈反抗着。那时候我太小,没有了母亲的庇护,父亲也只是听从新的妻子的话语,放任她们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下手。”
“于是我发誓,我要将我们所遭受的痛苦,都还给他们。我一直都这样努力着,一边要保护年幼的弟弟,一边要将祸害我们的毒妇打倒……太难了,真的难得我都不敢回头去看,可我还是做到了。”
“我想,等我做到的那一天,就要把姐姐接回来,让她堂堂正正地回到肃家。”
“可是,我被拒绝了。”肃湖卿默默地笑着,“姐姐再也不肯回来了。我这时候才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我一直告诉着自己,大公子无力选择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被拖累了,他也是无辜的,可我现在……很嫉恨啊。”
他对长光说:“你们相互扶持着,你也这样对他万般维护,有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在身边,仿佛不管遇到什么困厄灾难都不会怕……可是我爱的人呢,我爱的人不在我身边,你们让我感到妒忌。”
长光沉默地望着他半晌。
肃湖卿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就要转身走开。
他生性浪荡不羁,于众人眼中只是个不乐正业的纨绔,即便是成为一家当家之主,看上去也给人十分不靠谱的感觉。
但就算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会将一个人真真切切地放在心上,他会为那个人喜,为那个人悲,也希望有人会理解他对心中那人的深刻情意。
今日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被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像是发泄一般地说出这些话,只是因为不仅将长光当做上司,也是当做自己可以倾诉的朋友。
他说出这些话,并不是想责怪大公子,而是希望长光能够理解他。
他们都如此将一个人视之若珍宝,本该会有相似的感受……可是长光,好像并没有理会他的难过。
罢了,这种悲伤的事情,还是自己默默地找个地方难过一会儿,大概就会好了。
肃湖卿垂着肩膀,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长光勾住肩膀,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他被打得有些懵了,错愕地回头看着长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长光皱着眉头,似乎再一次地露出了那种不耐烦的神色,“你这么丧气是为什么?只是暂时的分开,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肃湖卿神色有些怔愣。
“你说你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五年前,他从我身边离开,无情地说出那些‘不要来找我’的话时,我也绝望得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可是我没有放弃过,五年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期盼,我相信有一天他会再一次回到我面前来的!”
哪怕再次相见的时候,依然只是得到那人一句不近人情的,“长光,不要来晚离郡找我”。
可是长光心里依然很高兴,因为能够看到他了。
长光用力晃了晃肃湖卿:“你就这样放弃了吗?她不回来,你就不能去见她吗?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她,为什么要丢下一直深深思念着你的弟弟,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是啊。
肃湖卿的神色由迷惘和怔愣,逐渐变得豁然。
为什么不亲口问问呢?
他差点都要忘记一件事情了,不但是他在深切挂念自己的姐姐,姐姐想必也是无法放心自己的弟弟。
肃湖卿感觉自己难得有这么一次狼狈,在长光直白的话中,将那些懦弱和回避给暴露了出来。
他飞快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用那种笑嘻嘻的语气道:“是是是,大人教训得是,小人真是太矫情了。”
长光瞥了他一眼,气哼哼道:“你还嫉妒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艰难?你以为我们看上去真的好得不得了?”
肃湖卿捂住被长光拍乱的头发,吃惊道:“你和大公子感情不和?不应该吧,我看大公子什么都顺着你……”
长光烦躁道:“就是因为他什么都顺着我,我什么都太顺利了,所以情场才会失意!”
情场失意……?这个太严重了吧?
面对这种事情,肃湖卿自然是乐意贡献出自己丰富的经验,当即开始为长光动脑筋:“不对啊,你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怎么还会情场失意?”
长光恨不得掐死他:“什么那种关系不那种关系,还不都是你们当初为了解释我在星北府滞留一年,传出去的谣言,怎么连你都当真了?”
长光十二岁开始,星北流就有将他送走的想法,一直拖到长光十四岁,星北流才下定决心将他送走,可是又被因为长光不愿意,拖拖拉拉到长光十五岁,星北流与三老爷一家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才将长光送走,自己也离开星北府,来到晚离郡。
而江国公早在长光十四岁的时候,就向威正帝提出过,江成逝在靠近东荒大川的攸城有一个没能接回来的私生子,希望威正帝能够做主,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长光没能回来的这一年,江国公一直是用含含糊糊的理由瞒了过去。
星北流离开星北府后,请沉如琰帮忙照顾长光,沉如琰便让自己信得过的肃湖卿来隐瞒长光曾在星北府居住的事情。
考虑到长光在星北流身边时可能露过脸,肃湖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人出去散布流言,把星北流名声抹黑了一把,顺便给长光编排了一段凄惨的经历。
他这样做,一举两得,既是保护长光,又让外面的人误以为星北流是因为掳掠了长光而被定罪,而不会想到星北流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与主母、威正帝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被迫离开。
“可你们都睡一起了啊!”肃湖卿对着长光挤眉弄眼,“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天我去找你们的时候看到了!”
长光无比淡定地回答道:“睡在一起又不能说明什么。睡在一起还可以盖着铺盖聊天,况且我从小就是和他睡在一起的。”
“……”肃湖卿有点同情地看着长光,忽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了。
长光有些危险地眯起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肃湖卿连忙将自己的表情摆严肃了:“……忧国忧民!”
“这和忧国忧民有什么关系?”长光莫名其妙。
肃湖卿道:“这件事啊,虽然说是你和大公子之间的私事……但是按照你那脾气,要是你没有在大公子那里得到满足,遭殃的可能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
长光哼了一声。
“我其实比较好奇一件事情。”肃湖卿还是搭着长光的肩膀,“当年你要是爽快答应回江家,你就是江国公备受宠爱的小孙子,出去后那可是十分有身份地位的,也不愁见不到大公子,为何就是要死赖在星北府,生活得如此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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