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大家聚齐,又是踌躇之际,岳摩天突然说道:“几年前我来过一趟风雪崖,与卫崖主交过一次手。此事除我与他外,江湖中无人知晓。”
卫百钟本要骂一声胡说八道,险险憋住了。
卫殊道:“我的确不曾听过这事。”
岳摩天道:“那晚卫崖主初见我,不曾有反应,之后我招呼了他一声,他却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可见卫崖主身体内,另有一人。”
众人一齐低头想了一想,觉得极有道理。卫天留若只有本能存在,在见到岳摩天时,便应当有些情绪波动,不至于后来才反应过来。做出反应的不是卫崖主,而是他背后之人,这正符合点金术的猜想。
卫殊说:“义父当日驾鹤,薛神医亲自看过,不会出错。”
薛神医这时闭门不出,正在配置卫天留身上奇毒的解药,况且他功夫不出众,不适宜到处走动。但以卫殊的性格,他说出的话必有十成把握。
温恰恰道:“这背后人才是关键。若不然,我们捉住了卫崖主,不定还有下一个人被他操纵。”
沈丹霄却道:“卫崖主现在为何有这般神力?”
如琇皱眉:“凡用了点金法,身体必然异于常人,若不然,也不会有吞吃血肉的怪虫,奇术向来有非常手段。”
薄雪漪听得身冷:“那卫崖主岂非……就一身骨头还是原来的了?”
话才说完,他见卫百钟神色不善,只得讪笑。
荀天工忽问:“背后人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说话。方才他们在现场,仿佛没什么嫌疑,可也不能完全以此评判。
孟鹿鸣整好衣衫,不复狼狈,道:“岳宫主倒不似传闻里那么不近人情。”
似是夸赞,实则暗指他另有谋算。其实不止他,其余人心中也有好奇,要知江湖中的消息真假难辨,无论哪一种里,岳摩天都不是什么善类。可这几日接触下来,这人态度平和,几乎说得上好说话,除了初见,哪有半分魔相?
岳摩天笑道:“我若存坏心,你们怕都已经死了。”
沈丹霄对他一直心存疑虑,也想了一想。对方提供的线索极为关键,少了哪一环,一旦轻敌疏忽,结果必然与现在两样。
不止岳摩天,其余人也各自说了几句。
张灵夷道:“我罗浮大小门派有百二十七,其中有八派最为出名,外人提起时,也只说罗浮八宗。在这八宗之中,以我素女峰与朱明洞天人数最多,向来同气连枝,做不出残害同道的事。”
如琇道:“张掌门言重了。小僧现为潮音寺达摩堂首座,虽觉自己六根不净,但不曾对同道动过手。”
岳摩天笑道:“大师只与我长乐宫动手。”
这牵扯到十年前的旧事,他是当事人,别人不好说,他却是好说的。
碧环夫人道:“妾身只听我家宫主的,从不多做事,诸位莫要对我生疑。”
她言笑晏晏,容貌出众,虽是魔道妖女,但也讨人喜欢。赵拂英既号落英剑,性子中颇有几分风流自赏,捋了一把长须,道:“我与卫崖主交情逾二十年,更曾想过结为儿女亲家。”
薄雪漪道:“赵掌门容貌出众,想来儿女也生得不错,我家也有一双兄妹,哪日一同见一面?”
赵拂英笑道:“那便说定了。”
薄雪漪又与众人道:“我与殷掌门也相识二十来年了,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倄山掌门陆振衣脸色苍白,总一副郁郁模样,这会儿见众人都说话,只得道:“……我猜沈盟主会来,因而想见他一面。”
沈丹霄略觉意外,再一想,知道又是师兄的缘故。他没理这话,道:“武盟人员冗杂,我虽为盟主,无论从前现在,只识得师兄一个,并不太接触江湖事,更未与人结过怨。”
实际怀疑他的人不少。他与越饮光师出同门,越饮光来历神秘,惹人想多,他又何尝简单了?此时听了他话,诸人也都默默点头。
唯有孟鹿鸣忽道:“结过怨的。”
沈丹霄面露疑色。
孟鹿鸣道:“我学宫有消息来源,而越饮光上长乐宫那回,学宫得到的消息与现在江湖上所知的有些不同。”
岳摩天颇感兴趣,笑道:“那我可要听一听了。”
沈丹霄看向温恰恰,见他并无说话打算,便知道孟鹿鸣并非信口开河。
他问:“什么不同?”
孟鹿鸣道:“越饮光挑遍剑道名家,众人都说他无一失手,实际上,他在岳宫主这里吃过亏。”
岳摩天挑眉:“孟小公子,你这消息可有些不对,我根本没与他真正动手。”
孟鹿鸣却道:“学宫本事再大,也进不去长乐宫,只是越饮光从里头出来时,身上是带了伤的。”
岳摩天道:“纵然他真受了伤,也不是我做的。”
孟鹿鸣道:“岳宫主何等人,若无几分胜算,谁敢来寻你?若越饮光有伤在身,怎敢上长乐宫?”
岳摩天道:“别人的心思,我如何猜得?”
沈丹霄忽道:“孟小公子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孟鹿鸣道:“无论岳宫主说什么,越饮光带伤出长乐宫是事实,沈盟主与他既是同门师兄弟,想为师兄报仇再正常不过。
沈丹霄道:“我向来不管师兄的事。再者他已经出海了,我也不会越俎代庖。”
孟鹿鸣定定看了他片刻,见他无有半点动容,可知心内确是毫无波澜。他不死心,道:“你们只知偃魔之名,却不知那偃魔正是郁林沈家人。沈盟主,是否有些巧了?”
沈丹霄道:“我也同你说过,我原来并不姓沈。”
孟鹿鸣眼神霎时锐利:“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同样也没人见过越饮光出海!”
沈丹霄前头与他说话时,即便被他相逼,也没着恼,此时却道:“孟小公子,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了。”
孟鹿鸣听得出其中语气变化,知晓是真正触怒了他。若在今日之前,他不会觉得害怕,可之前对方从卫天留手里救下他,其中显露出的武学根基远在他之上。而他在此处势单力薄,若真动手,温恰恰不一定会帮自己。他想到这些,暂息了声。
只是他所言并非无的放矢,当年越饮光自称出海,可遍数天下,无一人知晓他到底坐的是谁家船,由哪处离岸,又要往哪处,一个人忽然便没了踪迹。
第20章
碧环夫人皱起眉,佯怒道:“你这书生好没道理!要说最有嫌疑的,明明是你啊。”
孟鹿鸣脸色一白,知晓她要胡搅蛮缠,忙道:“请慎言!”
碧环夫人倚在岳摩天身上,明眸善睐,说出的话却不好听:“此前琢玉郎想出计策,大家都同意了,唯有你阻止,要你说理由,你又说不出。现在我们逮着了人,可见这法子没有问题,那当时阻止的你,又在想什么呢?”
这可说是诛心了。孟鹿鸣狠狠瞪向温恰恰。
碧环夫人眨了眨眼,道:“你们不都是学宫的人吗?这看起来倒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好生奇怪。”
孟鹿鸣此前能憋住不说,这会却勃然大怒:“休要将我与这人相提并论!他出身下贱,怎能与我比!”
正是积怨之下,愤懑之言。他出口前不曾多想,众人听后,齐齐皱眉。
江湖传闻,温恰恰不喜欢他的名字,是因为这名是他母亲所取。他的生母是一名歌妓,幸遇良人,被赎买出去,因出身缘故,只能做妾侍。不过几月,良人病死,这户人家心地不坏,未要她命,只赶她出门。
她那时腹中已有了孩子,便是温恰恰。
虽说她已从良,但时间前后太过凑紧,难以判断生父是谁。幸而只为其中一种可能,温恰恰才能入学宫读书。恰恰这名过于旖旎,知晓内情的人很少唤他本名。
他出身尴尬,与孟鹿鸣一贵一贱,何啻天地。也因这出身,纵然他才华横溢,为诸弟子之冠,也绝不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推他入朝。
这个道理谁都晓得,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其余人也心知肚明,只是从不放在台面上。第一回 入朝人选下来,其中没有他,那时温恰恰便知晓若自己什么也不做,这一生便是绝了仕途。
朝廷选官,唯才是举,前朝时,吏民皆可入仕,到此代却为世家大族把持,表面并无变化,只身处其中才知举步维艰。
学宫中所有人的出身都比他好,可他的才学也比所有人更高,这种情形下,他唯一可以被抨击的就是出身。孟鹿鸣是孟同春的独子,却没有一样能胜过这位学兄,时日长了生出怨怼,处处与他作对。
碧环夫人是魔道人物,心中对这些却也十分明了,当下便道:“人赤条条生下来,不见谁多一只眼少一只眼,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娃娃,两个摆在一起,分不出区别,偏有人还要去分贵贱,心眼也不过芝麻大。”
她停了一下,道:“沈盟主,我并不是在说你。”
沈丹霄不在意。
碧环夫人又道:“爹妈的本事又不是自己的本事,孟小公子,我见你不喜欢别人提你父亲,怎么这会儿又要用他来压人了?我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天下人都知道琢玉郎的名号,却不曾听说孟博士有个儿子。都说虎父无犬子,孟同春年轻时行事荒唐,但也是个知交遍地的爽朗人物——你当真是他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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